偶像失格(5)

糟了、太棒了，趁家里没人，我大声说。我得意忘形地说了句「好想去梦幻岛」，结果一不留神就当真了。
彼得·潘在故事中多次表示不想成为大人。无论是去冒险的时候，还是冒险回来把温蒂他们送回家的时候，他都是这样说的。我的躯壳仿佛被敲碎、割断，从自己内心最深处听见了这番话。很久很久之前无意间听过的词语排列重新组合：我不想成为大人、好想去梦幻岛。一股热气涌上我的鼻尖。我认为他的话是专门对我说的。喉咙共鸣般发出细碎的声音。热气停住在眼角。少年通红的嘴巴里吐出的话语，仿佛要从我的喉咙里拽出同样的话。话没出口，眼泪却代替话语夺眶而出。好像有人强烈地告诉我，背负沉重的成长，痛也无妨。一个抱着相同信念的人影，通过他小小的身体站了起来。我和他紧密联系在一起，和他面对面，和为数不少的人类联系在一起。
彼得·潘一脚踢在舞台上，金粉从他浮起来的双手中洒落。四岁时的我现场看完舞台剧后，脚踢地面跳来跳去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是祖父母家的车库，那里有一到夏天生出茂密的水果和刺鼻的独特味道。我从商店买来金色的「妖精粉」，洒在身上，跳了三四次。小时候无论去哪里都穿着鞋底会响的鞋子，每次落地空气挤压会发出很响的声音。我并不是想飞，而是希望一声与另一声的间隔尽量拉长。有时什么也听不见，静悄悄的，那是我在某处等待着下一次游戏的继续。从悬空到落地，身体变得轻盈，这种轻盈甚至连电视机前、内衣只有一件白衬衫的十六岁的我都感到厌恶。

上野真幸。我稳稳拿在手里的DVD包装上用圆体字形写着，打开搜索，出现了电视台上见过好几次的面孔。原来是这个人啊。穿过新叶的风，拨动了我这段时间经常迟到的生理时钟的发条，让我开始运作。虽然没找到体操服，但身体里生长出一根坚固的芯，我想总会有办法的。
上野真幸作为偶像组合「新星座」[4]的成员活动。现在的宣传照片上，已经看不到十二岁男孩的模样，变成了自带气场的青年形象。看了演唱会，看了电影，看了电视台的综艺节目。虽然声音和体格都与以往不同，但他那不经意间从眼球底部露出的像是瞪视什么的眼神和小时候毫无变化。看着这双眼睛，我又想起他到底在瞪视什么的事。我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喷涌出不知是好是坏的莫大能量，思考着生命的意义。
中午一点播出的视频中偶像也露出相似的神情。上完游泳课，肩上披着湿毛巾的学生身上散发出氯的味道。午休的教室里，充斥着拉椅子的声音和在走廊上小跑的声音。我坐在从前数第二排的座位，把耳机插进耳朵。不完全的宁静，让我感到自己的内心非常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