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组②号】我寄人间雪满头(4)

他看得有些呆滞。
他之前的世界里没有雪，也没有冬天。
他搜肠刮肚，却怎么也想不出一句恰当的诗或一个美丽的描写来刻画眼前之景，这对一个自诩未来要比肩李杜的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一阵迎面吹来的寒风带着些许玉屑抚上了他的眉头，拂乱了他的心绪。他才发现周围喧闹的人流也不知何时便没了踪影，只有他们两人在宿鸟飞绝，行人踪灭的此处如饥饿者看到一顿美餐，葛朗台看到一枚灿金的钱币一般，似是有某种执念静静地赏玩未曾几见的光景。原野之上也似乎生灵涂炭，仅一层浮动的薄雾，东边淡金一抹红日渐渐隐去，西边隐约一轮素月愈描愈浓。实在冷寂。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到旁边的少年也同自己一般如痴如醉，不时面上似有表情浮动，只是隐在阴影中看不清了。猎猎冷风勾出他冬日清光中的影子，真乃亭亭公子遗世独立，好绝妙一幅画。
“公子在看什么？”他不禁走上前去问。

周浅笑着摇头：“痴想罢了。”
他看到周浅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包袱，伸手抚过上面层层叠叠的褶子，似乎那褶子已经成为了包袱上针脚一样不可去除的部分。周浅掀开一角，从中取出一只陶埙，抵在唇上，乐声倚着月光徐徐倾泻，虽不是他所熟知的曲子，他却能听出其中暗含的哀怆，一曲终了，他只觉迎面的凄风更冷了些。
周深还沉浸在音乐的余音中，哀婉的乐声不知怎的就让他想到了他曾困惑过的那句诗。
“公子可知‘我寄人间雪满头’一句何谓？”周深没有遮掩他的想法。
周浅收埙的动作微微僵了一下，转而端详了他一会，不久淡淡笑道：“公子看看自己的样子，便可知晓。”
周深接过周浅递来的铜镜，镜中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他看到镜中的自己，细软的发丝似乎一夜间便白发三千。他下意识地向头上摸去，却被冰冷的触感惊得瑟缩了一下。
他长叹，原来雪真的可以落满人头啊。“我寄人间雪满头”大概就是把这种场景装入信笺，困顿时用作回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