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堂《武松打虎》（四）(4)

老虎居然倒了!有人说虎死不落架啊!不错，老虎但凡因老因病死的都有架子,它到自己要死,预先找个地点,把架子摆好，前爪撑着,后腿盘着,头昂着,两个眼睛睁着,嘴张多大的,舌头也作兴拖在外头,它就断气了。它就这个样子不动，坐在这块。行人走得兴兴的,看见路旁有个老虎:“咦喂!老大哥, 你望这块一个老虎哩!向旁边绕下子!”它死后居然能惊人，所以老虎死不落架。这只老虎,架子本来是有的,就被武二爷这一阵打,把架子打散了,岂有不倒之理呢?
“孽障!你的威风安在?”武松说着,得意洋洋,望望东西两条大路,也代行人欢喜,随后无论男女老幼,走到景阳冈，可保没有损害了。想到这点更加欢喜。
英雄翻过冈，到了那块青皮石面前，把自己的包裹一背，复行翻冈而过。过了景阳冈,有月色，走了有二里多路，天还没有亮。正走之间,到了三岔路口,右边是一条大路,左边是一条小路,不知哪一条路通阳谷县,路上又无人可问,一想:还是直接走大路吧。武二爷刚要上大路,只听见左边小路上，吵啷啷，一阵铜铃响亮。英雄朝左边一望,哼,惊人哩!左边岔路上远远有个树林,树林子口趴了两只老虎，一只黄的，一只黑的。武松吃惊哉,我刚才在冈上打这一只老虎，已经用了不少精力,这个地方又遇到两只老虎,再要上来恶斗,自己的力量怕的不够了。再一想:奇怪,人每每说，一山不能存二虎，此地离景阳冈很近，为何又有两只老虎?如把这两只老虎存留下来,来往行人,岂不又要遭害?望望这两只老虎，没有景阳冈老虎大，就凭我这两个拳头,还可以把这两只老虎打死。英雄做事要有始有终。

武松摩拳擦掌,正欲前进，对过这两只老虎，看见武松，好象也有点惊慌,不约而同摇动项下的铜铃,吵啷啷,吵啷啷,响了起来。
在这个时间,武松刚欲动步,忽听见背后树林中,窜出一个人来,身高八尺,短衣找扎,手里提着根铁棍，迎头就打，嘴里还叫道:“孿障，休走!”武二爷吃了一惊,看见棍子是从右边来的，当然朝左边让，一个退步，有丈把远。来人见对过这个人让掉了,想把这一棍收回,因用劲过大,收不住了,只好朝地下打。吞!把土地打了个寸把深的塘。武二爷把他望望:啥!要死!打闷棍的!你既能打闷棍, 短我的路,我就能打你。“不要走!”英雄一个箭步,右手一抬,两个指头就认定这一位左肩窝一点:“代我去吧!”“啊哟!”一声喊,接着就听见咕咚!扑哒!咕咚这一声,是人掼倒了;扑哒这一声，是把铁棍摔了丈把远下去。这个家伙跌巧了,跌在斜坡坎子上，顺着斜坡子嘟一儿, 嘟——儿一阵滚,滚到沟头子里去了。还好，沟里没有水。要有水,还要淹死了哩。
武二爷才把他打到沟里去，接着树林子里头,“走噘!”一声呐喊,拥出一阵人来，有头二十个,个个手里有家伙,铁尺、木棍、挠钩、杀虎叉、杀虎刀、窝弓、毒箭等等，就朝武松面前围。武二爷把身子朝起一小①（小一为武的把架子缩小叫“小”。），就朝路旁边土墩子上头一跳，转过身来;虎目圆睁,望着下面众人。下面众人，抬头也望着武松,感到惊奇。他们究竟是何许人也?他们都是阳谷县差来的猎户，刚才那端铁棍打武松的是猎户头,后来的这二十个是猎户的伙计。他们日里在景阳冈前后四面逡巡，到了夜晚,也不敢到冈前去，蹲在离景阳冈头二里路的地方。这一刻一起伏在树林子里，大家略为休息一下,把家伙摆在地下,眼睛闭着。猎户头就端着铁棍坐在树旁老树背后,眼睛闭着,也养养神。哪晓武松刚才背着包裹走景阳冈的大路来,脚步太重,一惊把这个猎户头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