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利奥·科塔萨尔:剧烈头痛(5)
一开始,我们很乐观,没有丧失卖幼崽发大财的美好愿望。我们很早起床,越到后期,时间越发珍贵。一开始,常格和莱昂诺尔的逃跑几乎没有对我们产生任何影响。这两个狗娘养的,没打招呼,没履行合约,那天晚上就这么跑了,还顺手牵走一匹马、一辆双轮马车、我们中的她的一床毯子、一盏乙炔灯和最新一期《阿根廷世界》。畜栏里悄无声息,我们猜到他们跑了,得赶紧放幼崽出来喂奶,准备洗澡用具和发芽的燕麦。我们一直在想:别去想发生的事,埋头工作。别去管现在只剩下我们俩,没有马可以骑去六里外的普安,粮食只够吃一星期了,愚蠢透顶的谣言已经在其他村子散播开来,说我们在养芒库斯比亚,大家怕染上病,不敢靠近,周围转悠的是无所事事的流浪汉,而我们只管埋头工作。只有不断工作,身体健康,我们才能忍受中午时分、午餐休息(我们中的她草草开一听口条罐头,开一听豌豆罐头,再煎些鸡蛋火腿卷)时困扰我们的不适。
我们无法不睡午觉,身体不适比双道锁的门还要无情,把我们锁进阴凉的卧室。就在刚才,我们清晰地回忆起夜间不安稳的睡眠,那种奇怪的、透明的——如果允许我们造出这种表达法——眩晕。早晨起床,直视前方,任何物体,比如衣柜,都在做变速旋转,时不时地偏向一边(右边)。与此同时,在旋涡中,同一个衣柜却又好好地停在那儿,静止不动。用不着多想,是仙客来症。治疗几分钟就见效了,身体恢复了平衡,可以正常工作和走动。更糟糕的是,午觉睡得正香(每件物品放得安安稳稳,阳光毫不留情地钉住它们的棱角),我们听到大芒库斯比亚畜栏里传来骚动和低语。它们突然不安起来,拒绝静养,静养能帮它们长肉呀!我们不想出去。烈日当空,极易引发剧烈头痛。如今,什么活儿都指着我们,怎么能允许自己冒险发病呢?可是,我们不得不出去。芒库斯比亚越来越不安分,畜栏里的骚动声前所未闻,实在没办法继续待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