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情 第十一章·温逝(6)

钱深说完，门口的众人都默默无声。钱深也许保持着对死者的尊重，没有详细地描述整个过程，但是耳闻不如目见，大家都已经见过温琏的尸体，一时间从这寥寥数语中品出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那决心要杀死温先生的刺客一直被另一个刺客缠斗，我也上去助他。直到温先生死，那刺客也被我们伤了肺腑，只得匆匆在血字上涂抹，从院子的西墙跳墙跑了。”钱深终于说完，整个人松了一直绷着的后背，靠在太师椅里。但是这个人仿佛不会放松，即使靠在椅子背里，也让人觉得他靠得很虚，随时都能从椅子上弹起来。
楚沉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小院门外的星夜，昏黄的灯光覆在他的眉目上，模糊了他眼中的神色，不知是在惋惜钱深没能把人拦下来还是在思考别的什么。
月明星稀，这本该是个晴朗的秋夜。
“把你们钱史先送回去吧。”楚沉对侯大傻道。侯大傻对于对钱深好的命令，一向是十分服从的，当即在答应了一声短短的“好”之后，便和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廷尉一起，一人一边扛起了太师椅，往巷子里走去。
楚沉看着这三人的背影，不由得想发笑。这钱深在他的人里面，还真是被当作土皇帝一样对待。这不是给钱深招黑嘛。
怪不得廷尉府从上到下，一旦钱深不在，他手下的这些人就跟流浪狗一样，到西边没人敢用，直到知道城南钱深出了事才赶过来，在这边也已经有人接手，他们过来也只能在旁边看着，最大的作用也就是把钱深接走了。

钱深他们一走，楚沉吩咐钱深剩下的人也跟着回廷尉府去，就算是放半天假了。剩下的两个仵作把勘察的细节向楚沉一一汇报，和钱深说的都能对上。
楚沉一颔首，正要问李泉宫，之前吩咐的让人找担架，怎么也应该到了。一抬头看见两个廷尉抬着一副加宽了的担架，满头大汗地站在小院门口。楚沉和众人往两边一让，仵作们跟着进去，稳稳当当地把温琏的尸体放到了担架上。皮肉翻滚的尸体比寻常的尸体要更加宽一些，因此廷尉府平时用的担架并不适用，李泉宫吩咐了人专门去找了加宽的特殊担架过来，这才晚了。
楚沉见小院里的事告一段落，就对李泉宫道：“此间事了，还劳烦李史和邱监说一声。带着兄弟们都回去歇着吧，明天还有事儿要做。”
李泉宫行礼，心里苦笑一声。这事本应是楚沉和邱俊扬交流，但是人家是少爷，家世抬出来能把当今陛下都压死，让他一个小小的廷尉史如何抗命？这小少爷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指望能歇会儿。天子脚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怎么可能歇！这后半夜就算是根据钱深的说法画通缉令，这个点儿也没有影印坊开门，只得廷尉府的自己人画了。
李泉宫被尚未完成的案牍工作压得心口一闷，笑着答应着带人走了。
楚沉看着李泉宫带人走了，脸上有些漫不经心地神色收了起来。他眉头倒是松了，将一脑门子官司暂时封存起来，嘴唇却抿了起来，像是感受到了秋夜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