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梦眼（其一）(4)

也许是灯光过于刺眼，抑或是限于身高，令她始终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她仍不放弃，继续朝着空洞的灯光仰视。
房间里的角落，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忽然亮起了白光。
这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是在聚焦的灯光下，那道背光的身影之间。
她凝望着那张模糊的脸，孰视片刻，竟失神地瘫坐在地上。
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但是，她感觉到了。
那张脸，那深嵌在脸上、隐匿于灯影的朦胧双眼，从她抬头的那一刻起，便一直与她四目相对——
宛如存在于梦境世界、那漆黑而深邃的梦眼一样。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电磁干扰的杂音。她扭过头，将目光远远投向墙角之下的电视。
电视机的屏幕向外发散着白光，在尖锐的电磁声中显现着形似通道口的界面。她清楚地看见，就在亮着苍白光芒的界面中央，一道瘦长而形似男性的黑色人影，正在狭长通道的尽头时隐时现。
她后退一步，头顶的兜帽碰在悬挂的腿上，震落好几层缥缈如烟的尘埃。
她全然无暇于此，两眼死死盯着那道离屏幕越来越近的黑影，最后在几近峰值的音浪声中，两只贴满屏幕的大手穿透了界面，牵扯出一截西装革履的上半身。一段冗长又刺耳的蜂鸣声顿时传入耳畔。

那个瘦长身形的男人，从电视机的屏幕完全爬了出来。霎时间，室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就连时间的流速也变得奇慢无比。
她微张着嘴，惊异的目光充斥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看到了男人戴在头顶的绅士帽，更看见了帽檐之下、那双黑洞般吞噬其目光的深黑眼睛。
必须……离开这里。
脑海间闪过的这句，驱使她竭力克服迟滞的时间，迈开步伐从悬挂的腿下缓慢经过，背对着【瘦男】朝虚掩的房门艰难奔跑。
瘦男，于电视机前的地面从容起身。他一直在寻找她，寻找这个穿黄色雨衣的短发女孩。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通过自己肉身的眼睛，找到了这位令他魂牵梦绕的少女。
不再迷茫，不再游荡，不再漫无目的地穿梭于两个世界。如今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将她施加于己的无间痛苦，原封不动地返还给她。
当她即将推开房门逃离之际，瘦男稍一抬手，虚掩的房门便以慢镜头的质感一把关回，隔着雨衣的兜帽猛地撞上她的脑袋。
痛感像无数条爬虫，从她的前额迅速蔓延至整个大脑。几乎昏厥的她飞向身后的半空，像一块滚石落向瘦男张开五指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