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5)

她拨动海水，轻盈地游走了，游向阳光下的海面，鱼跃出水。我目送她，直到被她激起涟漪的海面彻底恢复平静。虽然她已半身成鱼，但我依旧为她祈祷，希望她永远也不会变成挥舞着双螯、浑身带刺的龙虾。
从病房走到卫生间成了我住院期间仅有的康复运动。五一假期即将来临，住院者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病重者和老人。我在走廊里一步一步的挪着，不是因为我的病情没有好转，而是因为那支治头晕的针，感觉好像针头断在里面了似的。
我路过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里面传来了阵阵抽泣。我寻声看去，一个白发老妇安详地躺在病床上，护士正在收走旁边的各种仪器。旁边一个中年女子小声掩面哭泣，嘴里颤抖地喊着：“妈~”
一个老人从我身边路过时叹着气说：“唉！享福啦！”
我未曾见过这样的场景，生命的逝去竟会如此平淡。没有大哭大嚷，没有捶胸顿足。我几乎是逃离式的离开，宛若一个杀人凶手。这与我毫无关系，但是我的心里却是一阵自责，我怎会如此冷漠？
殡仪馆的车来了，人们纷纷躲进自己的病房，唯恐冲撞了灵驾。我躲在角落里从窗帘的缝隙里看着，鱼群托着一条大鱼游向了海面。

五一到了，我离开了，带着我那治不好又不要命的绝症。我尽情享受着我病来的五一假期。直到有一天，当我躺在床上刷剧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那是领导在询问我的病情。
“没什么大病，养几天就好了，肯定不会影响工作的……我刚出院，但是还没好利索，还在吃药。我想着彻底恢复了再回去上班，现在回去也是给公司添麻烦……是是是……感谢领导关心！等我病好了肯定加倍努力工作……诶…诶…领导您先忙……再见…再见…嗯…嗯……”
领导挂掉了电话，视频停掉了，屏幕也黑掉了。
如果此时旁边有人的话一定会发现，在屏幕的映射里，哪里还有我自己，分明是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