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哑琴（下）(5)

“这张琴还给你吧，性子太烈，要不起了。”
说罢他拎起酒壶飘然而去，桌上搁着那张他买走的琴，琴弦根根断裂，凌乱的支棱着。
夜深了，风吹庭院轻推轩窗，隐隐约约，幽深处似有琴声入梦。唐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穿越崇山峻岭，在时光中苦苦寻找。他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梦见自己终于黑暗中寻得一点光明，伴着琴声起舞——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月上中庭，幽声渐歇，止于如轮的铁围山中，徒留被扰了清梦的人泪流满面。
浓雾如帐，唐汀仿佛在梦里，向前走几步又是天地翻覆……
一声杂音如同裂帛之声，琴戛然而止，徒留回响在群山中震荡不绝。男人看着被断弦划破的手，抓过衣袖擦净手上的鲜血，把琴弦一根根解开重新接回去，直到百鸟归林，残红漫天。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遥远而模糊——因为跨越了太久的岁月而遥远，因为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而模糊。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两个人，偶然相遇继而分别，旁人听后只是一声叹息，徒留两个人刻骨。

唐汀透过迷雾看那轮回，江城碧水，北地长风，待到梦醒时分却又如烟尘散尽，只剩眼前那个灰眼睛的妖怪看着他。季珩与唐汀隔琴而坐，唐汀不住轻抚着琴上朗青二字，琴也低声嗡鸣着。
“五百年之约就劳烦你了。”
唐汀抬头看着季珩轻声道，妖怪执起他的手腕，幽幽鬼火在指尖燃起。
“现在放下还为时不晚，一入轮回，又是苦海无边了。”
“即使苦海无边，也终会再见。”
微光透幽冥，唐汀的离去带走了琴上的魂魄，几百年风雨霎时间从那古琴上走过，木朽弦崩。
“季珩是因为失去过一个人才不得入千面之地，你是因为什么？”
后来的某一天，郭白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就问溪里。
‘凡人七情六欲，见一面如见千面；季珩执念太深，见千面如见一面；我全无慈悲，见一面也不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