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生】都挺好（四）(2)

可罗浮生依然毫不留情地抢断。他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凝结了十年的光阴的尘埃，沈巍敏锐地捕捉它而如今急切地想将它忘却，可存在感又不断让他浑身发颤。沈巍感到那声叹息如有实质，在三秒后重重地踩在他的鼓膜上。
沈巍抬头，听见罗浮生一句话带着点笑意——苦笑还是嘲讽？分不清，容易混淆，所以干脆不要分辨——罗浮生问他：“沈巍，你来做什么呢？”
这正是沈巍要开口的内容，这是正中下怀了。可是最会写文章的大作家、最会讲话应付作协“专家”的沈先生沈老师，现在却彻底哑巴了。他徒劳地动动嘴唇，上下两片唇瓣在被冻得发凉，嘴角被迎面而来的几阵风袭击而沾了点沙尘。他徒劳地动动嘴唇，但吐不出一个挽留罗浮生的字眼。
他只好傻傻地站在罗浮生身后。
一如当年，他傻傻地站在罗浮生家门口，却连个背影都无从找寻。
我来做什么呢？沈巍问自己。

“你回去吧。”
而罗浮生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一如当年——沈巍有些苦中作乐地想——怎么兜兜转转这些年，要走不要走，这样的问题的决定权仍然交到了罗浮生手上。沈巍以为自己带上满腔交集五感，要柔情蜜意——有；思念苦涩——有；愤怒辛辣——仍然有，总而言之，他绝对有话可说。他以为，他全副武装了他是拥核大国了他起码说话有底气了，可是见了区区小卒罗浮生，见了手无寸铁之力之的罗浮生，他瞬间丢盔卸甲了，那些沈老师向来为人称道的“近乎恐怖的镇静”全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太长久的沉默，完全在罗浮生意料之中。这个信号预示着他即将得到对方的妥协，于是他假装得意，太熟练地同时调动嘴角和眼周的肌肉，摆出一个笑，而缓缓地重新转过身来。他预备开口说句结语。
可这次沈巍率先抢占高地，虽然显然火力不足。
但足够让一个罗浮生停下脚步。他抬头时，过于惊恐地发现沈巍眼角疑似闪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