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合(2)

“河北梆子多一些，有时候也听丝弦。”
“娘会唱不？”
“我不会，找你爹去。你爹会唱河北梆子。你小舅也会，不过他应该不会给你唱。”
“为什么？”
“因为他只会唱《南北合》，只在旁边没人的时候唱。”
“南北合不能唱给别人听么？”
“能，可南北合唱的是杨八郎兵败被抓到契丹，隐姓埋名娶了碧莲公主，整整十五年后才返回宋营，见到亲娘佘太君的故事。你小舅可能觉得，跟自己经过的事儿有点像吧。”
“那，小舅是觉得自己就是杨八郎么？”
“对。”
“娘你为什么哭了？”
“我没事，就是想起了小时候。你去找你爹给你唱河北梆子吧。”
爹把手里刚刚卷好的烟卷儿放下，端起茶缸喝一大杯水清了清嗓子，就这么把我抱在怀里唱了起来：去巡营到边关，思绪万千回朝转。征途去登望娘山，可叹我离乡背井十五载，别国容易归国难。长风啊，何年何月送客还。

爹说儿头脑机灵能盘算
爹说儿身强体壮耐饥寒
听爹夸不由得喜笑开颜
何曾想竟是儿的离别赠言
小舅是十二岁那年去的凉山。
七十年代的太行山，家里能揭开锅的都不算穷。姥爷年轻的时候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十分劳力，干的是工分最多的赶大车的活路。可姥姥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喘，永无止尽地喘。姥爷常说，结婚就是搭伙过日子，你有你的问题，我有我的毛病，两个人凑合着能把日子过平稳，家里不饿肚子就算过得去。
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能有多少真正不饿肚子的时候。家里只有大舅和娘两个孩子的时候，白面馒头不敢想，但高粱面儿饼子和山药汤还是管够的，只要姥姥还能自己喘出一口气，就不用孩子们饿肚子。可没几年小舅出生了，再过两年小姨也出生了，家里吃饭的嘴一下子多了两张，让姥爷愁得睡不着觉的日子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