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思想家 （一些奇怪的句子组成的小说，从结尾起）(4)

它似乎是加泰罗尼亚语的杰作，根本也没有人去纠结他们在施工时上帝是否能够听懂他们的语言这样愚蠢的问题，他们也不必为了吸纳世界各地的工匠如中国的建造出长城这样奇迹的工匠而发明一种介乎加泰罗尼亚语与汉语之间的语言来让他们懂得高迪最初的设想，甚至是更深层的，建造本身并不是为了建成某些东西，也不是为了抵御北方彪悍游牧民族的南下，而是为了毁灭去建造，去毁灭一种向着上帝的力量。这种所谓的普世的力量让这世界上大大小小的教堂趋同。它将教堂的建造和完成化作一种犹太式的“一”的虔诚，连天使、圣母、基督和使徒们的身影也被渐渐逐出这种力量支配下的教堂。这是讲加泰罗尼亚语的人们所不允许的，连那些不建教堂而不停建造伟大城墙的中国人也不允许欧洲乃至美洲所有的教堂都被这种犹太式的力量所支配。所有的工匠在建造圣家堂时都应该提防这种犹太式的关于“一”的渗透，它将可能成为摧毁圣家堂每一座塔楼的最后力量。
当圣母塔被点亮的那一刻，似乎没有人会去想这座教堂的目的不是被建成，而是被毁灭。高迪不想创造的是一个全世界人都能够朝圣的信仰，他要创造的是一种关于毁灭的意志，这才是圣家堂的灵魂所在。不！请允许我将灵魂这个词抹掉，我十分讨厌这个词语，它将速朽，先于肉体腐朽。所以，不要将灵魂的不朽寄托在圣家堂的建造上。而实事求是地说，圣家堂的建造本身就是一种打破灵魂不朽神话的过程。要知道在那个由上帝统摄的世界里，异端就如意外一样多如牛毛。就像伽利略这样的火焰是不可抑制的，即便布莱希特的谎言那样经不起推敲，人们还是愿意相信剧场上伽利略的那些从演员的口中说出的台词。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那些不相信上帝存在的异端，哦不，是异教徒，那些如塞维利亚的主教一般不信上帝也不信耶稣的异教徒，他们披着红衣，却对羊群对上帝的信仰和虔诚深信不疑。

就像羊群对枢机主教们的布道和他们自己对上帝信仰的深信不疑一样。这种诡吊的深信不疑让拉丁文这种原本用来压迫、审判基督和基督徒的语言成为了基督和上帝的语言。从此，上帝用拉丁文说话。这种带着痰音和卷舌的亚平宁半岛的言语在圣家堂建造时生变出了一种奇异的、带着一丝高卢失败者气息的难懂方言—加泰罗尼亚语。与建造巴别塔时巴比伦人使用的某种现今或许还剩余着一丝闪米特气息的语言不同，虽然后来的腓尼基人、亚述人甚至于希腊人和埃及人在建造他们的伟大奇迹时，或许也尝试过使用这样一种凝聚力极强的闪米特语。但摩尔人退出伊比利亚半岛之后，这种语言就在加泰罗尼亚这个有些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方彻底解体了。那种犹太式的“一”的执着也随之淡化，避免了加泰罗尼亚人在修建这座教堂时和信仰不同宗教的“犹太人”一样，陷入无休止的围绕着空虚和虚无所有权的斗争。
这也是圣家堂到如今，乃至于在能够预见的未来里依旧会停留在一种建成和未建成的叠加态里的保障。但更为诡异的是一股来自东方的力量，似长城一般的形制也在高迪的梦境中曾经被一点一点地展开。只不过那是一种东方人所难以体会的东方气息。哦，我不想用这种带有小布尔乔亚气息的好奇的口吻来介绍这种气息了。毕竟作为一个所谓的书写者亦或是小说家，这样的切入角度都不如让观看者自行去体会。免得这书写最终变成一种所谓的“小布尔乔亚式”的哗众取宠。但不论怎样，我所说的东方气息确乎存在，这是一种越过了中东的东方气息……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我想依旧不是完成和构建，而是冲动和毁灭！围绕这个主题，似乎圣家堂建造时这样的标题作为结尾，才会变得更具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