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思想家 （一些奇怪的句子组成的小说，从结尾起）(2)

而他梦境中出现的那几个奇怪的名字也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频繁得出现，他们在即将化作灰烬之际被文字从语言的荒漠中抢救了出来，并可能将定格在这座以时间为计量单位的教堂里，因为他们和教堂一样，时刻都在躲避着一种终结的倾向，更为确切地说，他们躲避的不是终结本身，而是一种终结倾向的迹象。这多少进一步延缓了圣家堂建造的进程，以至于后继者将天堂的故事与世间的繁衍挂上了勾，让所谓的时间尽头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就像我现在如绣花一般一针一针地把这个关于高迪梦境里人物的故事编织出来一样，没有其它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言。但这似乎并非历史的最佳选择，我们始终无法绕开那些较着真的天真 的人们，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一个结果，他们无法忍受这样无止境的拖延。所以，时间的推移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种无法忍受的酷刑，直到他们认清了终结的不现实性时，才勉强接纳了圣家堂可以被悬搁于完成和未完成之间的叠加态中的现实。
但那些更为通透的信徒不会因为纠结这类问题而陷入一系列思维乃至官能上的无休止的考验。面对时间的鞭挞，那些有力量的人们更愿意接受他们有限的事实，以好换取更大限度的自由。就像以饥饿达到某种清醒愉悦感的目的一般，以跨越日常话语给他们设置的障碍。但显然圣家堂建造的目的远不止于此。酸雨的浸泡让那些浮雕像在森林里发了霉一样，赋予了大理石别样的，与金字塔截然不同的生命。这仍是一种可以触摸到的幻像。

只是那些微小的幻像里，时间的作用微乎其微，将那些石雕彻底模糊化一定另有起因。但将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放在这种似乎不能被打破的所谓叠加态里，才能诞生真正的奇迹，因为奇迹的完成代表着终结，而终结又总与死亡一类的东西相提并论，变成一种不可想象的东西。何况在这样不可思议的微型世界里，真正展开的东西只是所谓生命的一小部分，让这圣家堂的每一座塔楼都得以矗立的绝不是这种所谓微小的力量。人们的劳动似乎也在上帝的威权之下变得那样微不足道起来，将那些即将化作泡影的东西联系起来组合成一个类似于自然般的圆润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又是一个非常人能见的世界，人们似乎只关心自己的那座塔楼有没有在高迪的脑海里被矗立起来。要知道去猜透一个设计师头脑里想的东西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这也是他能够创造出一些杰作的根本原因。
只是大多数人关心的并非真正的艺术，而是一种介乎于艺术与信仰之间的迷离感，就像每个人走进这座教堂时短暂的忘却一般。似乎在这里，没有给那些用作忏悔的密室留下足够的空间。但同样，时间的尽头在这座教堂里也是不可估量的，人们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与创造那属于高迪的荣耀，却几乎没有人，甚至它的始作俑者和后继者都已料定自己将见不到教堂封顶的模样。但它的所有建造者都这般坚持着，没有任何理由去支撑他们将这座教堂的建设推向终结。事实上，他们甚至连让它完工的想象都未必有过。但这座教堂里将要发生的故事，亦即我们的主人公阿涅斯和那群男人的故事却早已在高迪的梦境中被编辑了出来。但当他想将他梦境里的故事编织进这座教堂的时候，他却连故事里人物们的名字都模糊了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用阿涅斯这个名字来代替他梦境中的女主人公，这让他一时间十分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