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leRose（序幕）(3)

小姐那单薄的身形似乎并不在被子里——虽然藏在被子里也不一定能被人发现。但是书桌上的蜡烛还在烧着，蜡油顺着光洁的蜡烛柱体慢慢地滑下，流入铜制的烛台，在蜡烛脚下聚成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包。暗红色的木制书桌上斜躺着一本打开的书，从书中的插画看似乎是《神曲》，但科宁娜并不认识书中的文字。
小姐还会读这种文字吗？科宁娜叹了口气，她只知道小姐会拉丁语、法语、英语和德语，但并不知道小姐会这种异国的语言。
“真是个博学的人，难怪会成为领主的影子顾问。”科宁娜低声念叨着。她没见过领主，也不知道领主的爵位，只知道这附近都是他的采邑，山下的修道院，附近的几个村镇，还有更远的那座城堡——比这座城堡大很多，都悬挂着领主的金底白狮旗帜。
科宁娜小心地把书合拢，放在书桌旁的书架上。随后，她把烛台端到餐车顶层，把白色的桌布铺到桌面上，小姐喜欢在书桌上吃饭，这一点在贵族中很少见。等一切布置妥当，科宁娜把午餐从第二层的餐盘中取出，一样接一样地摆在桌布上。
小姐的午饭很单调：烧牛肉、奶油煎三文鱼、烟熏芝士配培根片中任意一样主菜，切片面包作主食，以及水、葡萄汁或者李子汁中任意一样饮品。小姐不吃蔬菜，不吃甜点，不喝任何酒水——包括从修道院提供的大麦啤酒到最高级的葡萄酒。“吃这些真的不会腻吗？”科宁娜给小姐送饭时总会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年幼时在修道院长大，科宁娜并不像其他仆人那样对肉食趋之若鹜。

科宁娜叹了口气，比起肉食是否会惹人腻这件事，她更关心小姐去哪里了。毕竟饭菜经不起闲置，凉下来口感就不好了。她想叫小姐出来吃饭，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要在中央塔楼喧哗，最好什么声音也不要有。”
科宁娜还清楚地记得小姐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于是她默默地摆好饭菜，把烛台从餐车顶层端回桌面，转身准备离开卧室。
一不小心，科宁娜的胳膊从书桌旁的架子上扫过，一个小巧的卵形器件从架子一侧的展示盒里被带了出来，掉在了地面上。
糟了。
科宁娜以前没少因为毛手毛脚被小姐数落过。她急忙蹲下身去捡掉落物。“幸好有地毯，不然小姐知道后又要生气了。”
但不知是突然站起来还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科宁娜握着手里的器件直起身时，突然感觉身体有明显的异样。
像是有黑色的潮水向眼前涌来，她想张嘴呼救，但是喉咙像是被扼住一般无法出声。她松开了双手，身体向后僵直地倒下去，她想努力控制自己，但无济于事，仿佛背后就是悬崖下波涛汹涌的海浪，而她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这悬崖上脱身。
“救——救——我——”
科宁娜挣扎着想要发声，但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耳畔只有一片寂静。倒在地毯上的那一瞬间，她只看能看到那棕色的木制天花板，像被泼上墨水的纸卷，被湍流般的黑色慢慢吞噬。随后，这黑色的湍流向她的身体里涌进来，吞噬了她开始涣散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