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弓人(4)
那天我坐在张芳遗的工作室(兼卧室),央求他为我制把弓。他说你当真不想学?我说不学,我妈说还不如养猪呢,如今谁还要这东西,打战都用飞机大炮了,我爸还说了,再好的技术换不来温饱利润也是白瞎,我爸还说了,你这技术如今是没什么用处了。张芳遗苦笑一下,嘴角滑过一丝狡狯的悲伤,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着说“谁说不是呢?可你知不知道,我祖上五代做弓,百年来薪火相传,如今到我手上已经不再单纯是养家糊口混饭吃那么简单了。这是家族荣耀的传承,懂吗?不能放弃或忘记的,他使我们家族血脉相连!”说实话,我还真不懂他这番‘废话’,但那又有什么呢?我在乎的是他是否能满足我的小小要求。就像他喝醉的时候总讲一些酸溜溜的话,上次他喝醉的时候,趴在床上哭,一会喊着淑贞(音)的名字,一会又破口大骂文革夺去了他父亲的生命,还说‘不以一眚掩大德’是狗屁,一个人即使功高与天齐,草菅人命同样可恨。
当时我不知道他骂谁,回家跟我爹老子说,他便显得特激动,嘴角激烈的嗫嚅几下才喊出声来“娘亲,天煞的胚子,他在骂主席!”
常听人说,张芳遗年轻的时候是很帅的,伟岸英俊,我想这八成是假话,他要是真若传说中的那般帅气,那咋就成了光棍了呢?对此我妈回答的干净利索“长得帅能当饭吃?饔飧不继,捉襟见肘的日子哪个姑娘家的愿意过?你等着,若你再不好好学习,老跟那老东西混在一起,以后你就是‘第三张’”。
这‘第三张’我得小释一下,我们胡同里前两年又出了个光棍,人们私下里都叫他张第二或张二,但觉得别扭,时间长了就成了第二张,我若继而成光棍,可不就是第三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