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弓人(2)

说到我的手，那叫一个糙啊。幼时的我贪玩调皮，手的工作量大。攀墙爬树掏鸟窝，打架捉虾玩泥巴。当然还免不了挨先生的戒尺。固然要坚韧些才好。如今想来，自己那褦襶童年，过的倒也轻松趣味。
平日里到张芳遗那儿除了混点东西吃，就是看他制弓，他制弓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全神贯注，仿佛那时的他已在六合之外。他很少与我说话，但只要一说话就是“娃，回去和你爹妈说说，老子教你制弓！”通常我都是不予理会的。实在坐着无聊，就偷他两颗糖或十来颗花生去和伙伴们和好。他见我要跑，便放下手中的活，在后面大叫“狗崽子，慢点跑，记得要和你爹妈说啊！畜牲东西…….”

而我是不会说的，原因是我曾经说过两次，一次跟爹说，一次跟妈说“爹（妈），我要跟老张学做弓！”爹的回答颇为壮观（拍案而起）“老子打断你的狗腿！”妈的态度相对温婉“两颗糖就把你糊弄了，当真是败家的货，以后你给我离那老光棍远点，不然老娘拍死你！”
一年四季里，张家门前都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的。但偶尔也会小热闹一回。一些有钱人来给自己的儿子买只弓或添几只箭，还有就是一个秃顶的射击教练。不过他们都是来去匆匆，不多作流连。只有一个骑三轮车的平头男人，他是城南的一个个体户，经营一家销售租赁弓箭的小店铺。其人体阔腰圆肥头大耳，形态上代表了新一代个体户的飞扬面貌。每次他来都会带两瓶廉价白酒，几样荤素搭配的下酒菜，老张见他来，二话不说，赶紧腾出桌凳，也不多寒暄，坐下来热火朝天的先干掉一瓶，再抽掉一包香烟，然后才拖着满满一车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