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杜】黏黏

水磨腔的确是要比老家的靠山吼来得更华丽缠绵。兼之戏词又极尽文雅，三弦与笛、箫声从台后悠悠哉哉荡进杜甫的耳朵里。就着懒画眉的调儿，他给自己斟了一碗茶。
这样的大茶馆里，只有些仿古的粗瓷盖碗。许是因为开在博物院里，没绘什么俗物。因着四季轮回，节气更迭的缘故，盖碗上的花卉草木也随之更迭，算是在大俗之境里觅得点风雅。
他用茶碗盖刮去那层薄雪样的茶沫，浅啜了口，蹙着眉腹诽道:“盏上蜡梅是风雅，可这积年的碧螺春，喝起来一股子霉味，茶香都被盖住了不少。”
杜甫不满意地又啜了一口，眉头拧得更紧，却端着茶碗不肯放下，心里宽慰自己道:聊胜于无罢了。
昆山腔调子悠长，两口茶的功夫，也不过将将才唱到“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
茶馆里都是四方桌，没有固定的位置，如果一个人来听戏，免不了要和旁人拼桌。若是遇上健谈的，还得分出精神和旁人应付上几句闲话。
杜甫又饮了口旧茶，听见脚步声从左后方传来，那人身上大约佩了些玉石，一步一响。台上昆腔一起三伏地，正巧唱到“小生看此溶溶夜月，悄悄闲庭”，台下玉响也恰好停在四方桌的西边，长条凳在地上拖出一段短促的吱呀声，杜甫侧首望了一眼来人，心房一震，继而噗噗通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