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宇宙之梦 一(48)

他掌心的画面变为一家四口的合影，父母与一对儿女围坐在餐桌前其乐融融。
“这块无名牌位，就是为所有在模拟演算中被牺牲的人而供奉的。他们迄今为止还尚未死，但终有一天注定会死。他们是蛰伏于算法中的孤魂野鬼，等待一个时机出来吞噬活人。我每日诵经祈福，希望他们死后早登极乐净土，不要来搅扰生者安宁，也时时提醒自己，一念之间，恶业已造，只有诚心向善，才能赎罪补过。”
雪锦幽深深叹一口气，挥手将图像放大。她的指尖逐一从那些面孔上抚过。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女儿眉心有道浅浅的痕迹，宛如天眼。
她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却突然笑道：“我今早梦见母亲了。”
老僧不语。
“我从不相信鬼神托梦的说法，但今早这个梦确实是不太一样。我梦见她坐在床边，摸着我的头，说我长大了，模样变了，只有这眼睛没变。她还说，水陆法会功德圆满，她也受益匪浅。我想她一定知道我回来见你，所以赶过来与我们团聚。”

老僧收了掌中影像，叹息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她了。”
树上鸟儿安静一阵，又唱了起来。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一件礼物。”
她摊开手掌，掌心浮现出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女孩身穿花裙，扎着两条小辫，晒得黑红的小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闪闪发光。一团SEERS幻化成的黑白分明的钢琴琴键悬浮在半空中，她抬起双手敲打键盘，《欢乐颂》的清亮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
雪锦幽道：“她叫倩倩，是我在云南白竹村小学教过的学生。我请她为你弹了这首曲子。”
女孩弹完一曲，侧过头羞涩地笑了笑，轻声说：“谢谢。”
雪锦幽笑问：“谢谢谁啊？”
“谢谢和尚爷爷。”
老僧苍老的脸上舒展开一个笑容，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雪锦幽也笑了，合掌道：“走了。后会有期。”
她抬脚迈出门槛，沿着天竺道向远方走去。
阳光穿过树梢，洒下点点辉光。道路两侧的竹林中鸟儿啁啾，像是在为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