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6)

咸腥海风吹得我皮肤发凉，他慢慢掀开我的衣服，抚摸着我的淤青，灯塔上的光不时会转到这来，我趁此机会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和他小麦色的上身，“你不要表现出一副同情我的样子，我不喜欢。”
可海风太大，他的话刚出嘴就被冲散。我们刚刚半个钟的对话都因此变得十分无效，我只能勉强听出他说的第二次见面也是在夜里。
他说他没有泳裤，钻进我的房间，在那最角落的衣橱里挑了件看上去不错的，顺手拿走了正穿在身上的T恤，在临走前还不忘回报给我一个晚安吻。他倒在遮阳伞旁，我们之间隔了个伞柄。
“那些是送给我的，我很不喜欢，你脱了。”父亲送我的衣服我从来不穿，他们落灰或者是被烧毁，我只喜欢父亲的钱，其余一切巴不得全都消失，父亲的故作姿态，父亲的表面伪善。
我绕过伞柄，先动起了手。而后一切都发生的很自然，我以为他应当很熟练的，结果他匆忙地摇着头，双手环抱着我的脖颈。他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珍视，有些人活着就像齿轮，可以随时被代替，毕竟我们到最后只不过就是爱一个容器罢了，她们爱的不是他，是他的长相是他的冷漠。“是她是她或是她，其实最后也没差。”

“我没做过。女人们最喜欢的不是情感外露，是多情做无情，他们越觉得我不可接近，就越会想要接近我，越想讨好我。”这次海风没有吹散他的任何一句话，不过他的嘴巴已经被我的舌头堵上，不再说任何话。我们一点点地拉进距离，直至最后为负，白花花的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几次上涌而后退回，还没等沙砾从冲击中回过神来下一阵的猛浪又扑了回来，浪花在沙滩上碎成白珍珠碎进沙砾缝隙中，直至最后融为一体。
这出谁都不愿看的戏在四处上演，父亲等人在教堂闭眼祷告，我们就靠着忏悔室的木门做，被灰积满的缝隙在一次次克制的晃撞下全都贴着他的后背。夜里钟楼传出十二点的敲钟声中正混杂着他疲惫带汗的声音。
任何可以激怒父亲的事，我都会去做，即使之后换来的是毒打和禁闭，我也心甘情愿，在阴沟里发臭也比做傀儡好一百万倍。
父亲要我成人成才，要我能堪大任，要我在成人礼上对他感激涕零。我却打算那日自缢，任时间腐烂尸体，和父亲断个一干二净，让父亲痛苦不已，反抗父亲是我的人生第一大要义。
在那个预备死亡的十八岁，我遇见了独属我的氧气管，他不愿让我在毒气室一般的人间溺亡，于是不断给我希望。我这摊只有烂泥和野草的泥潭被他注入清澈泉水。他半躺在我的身上，说我不会永远爱你，说能爱多久就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