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3)

是啊，在一个生命结束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生命来临。
以前我住在乡下，那个时候我才十来岁的光景。父亲是个种植果树的农夫，母亲是个贤惠老实的裁缝。父亲种植的品种只有两样，外表丑陋的梨子和外表艳丽的苹果。母亲说，外表的丑陋不能掩盖甜美多汁的口感，而华丽的外表下，常常是叫人难以接受的酸涩滋味。
这使我想起我们村上的一个怪老头，具体他叫什么名字，我想我和很多人一样颟顸不知。在我的记忆里，从没有人叫过他的姓名，只知道他是一个孤独的、脾气暴躁甚至可怕的老头。
听父亲说，那个怪老头年轻时候是个恶霸，经常欺负人不说，还在城里杀了人。只不过老天不公平，并没有将他绳之以法，让他逍遥快活地活到这个年纪。
他的年纪，大约六十来岁吧。

头上基本上瞧不见头发，黑黑的胡须——我想他的胡须一定很硬。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据说是在杀人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干瘪恶毒的眼睛，好像看什么东西都带着无限的怨恨和诅咒。鼻子不算大，也不算小，不高挺，也不软耷。薄薄的嘴唇——父亲说这样嘴唇的人都是坏人。和常年抽烟已经苍黄的牙齿。我有一次去小卖部买食盐，不小心撞到正坐在阳光下抽烟的他的怀里，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骂了我一句。骂什么我倒是没听清，只闻见一股浓烈的烟味和难闻的口气。
于是，我在心里把他当成坏蛋。在书上看见关于坏人的词语，比如：恶霸、恶棍、混球、凶神恶煞、恶贯满盈……我都会第一个想到他。甚至是鲍鱼之肆、豺狼虎豹、魑魅魍魉这样的词语，他都会第一时间在我脑海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