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之歌·下(3)

我望向远方的残阳，企图在那里寻找我们失去的一切，星星与玫瑰，黄昏与黎明。而鲸鱼的少女就在那里，她轻声弹奏，万物静静聆听。我计算着这座城市沉入水下的次数，准备迎来这一切的终结。
出租屋外，飞雪落尽的阳台。火车站，一个陌生城市的高空。我的朋友举起酒杯，庆祝我明日就能回到家乡。酒杯相碰，继而落到地上，化作碎片。他问我为什么要写一部关于鲸鱼的小说，而我坚称自己只是记录自身的亲眼所见。“好吧，那就预祝你成功。” 他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望向窗外城市的夜晚，看着霓虹灯与车辆交错构成的迷宫，人群构成一道洪流，沿着提前构筑好的街道来回移动。此刻格外安静，没有大海，也没有星星。
我又一次按下遥控按钮，房间一片昏暗。我的父亲醒了，地上的烟头都消失不见，这是鲸鱼出现的前夜，这也是城市第二次沉入水下的后天。我将最近几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了他，但他毫不怀疑或嘲笑。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而非我的臆想与愿望。他与我谈起了十多年前在南方的海边，我走丢之后发生的事情的另一半，他从未与我提及这些，被遗忘在过去的事情的细节。

"那天我急忙返回海滩那边，而你仍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上前抱住你既而痛哭，而我望向海面，我记得那天夜的海发散着幽蓝色的光，远远地听到有鲸鱼在歌唱。"
“是的，鲸鱼在歌唱。”
夜的我自床上辗转彻夜难眠，夜的城市逃离城市的夜。我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将是城市沉入水下的最后一天。我不知道这座城市是否会随今夜毁灭，而鲸鱼的歌声已历经千年。怀着历史主义的哀伤，为了见证鲸鱼离开这里的瞬间。如果我能活下去，看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阳，那时赤色的光芒将打在每一个自由之人的身上。这会是我记忆里不可磨灭的美好，毋庸置疑，也无可争辩。
我穿好衣服，一路步行至城市中央。巨大的塔楼与玻璃幕墙，夏日的风掀我的衣角。一切都没有发生，这座城市的心脏此刻却寂静无声。我知道有些事情终将到来，谁也无法阻挡它们发生。由太空俯瞰这颗星球日渐荒芜的表征，日常生活的混沌全部铺展在大地之上，就像看窗外的风景一般清晰。下一刻城市亮起了全部灯光，我听到一声鲸鱼的悠长哀鸣。那位少女向我走来，她的影子在多重灯光下模糊不清，继而又是一声哀鸣，水从地下涌出，顷刻间城市第三次浸入水中，一道巨大的水柱通向天空，这是前往另一个星球的通道，也是链接幻想与现实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