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文学小品整理(3)

我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思考过不少东西。我觉得假如有人有幸来到我这，他们一定会对我的生活感到好奇的，我要是想把我的事告诉他们，怎样才能和他们的脑子搭上线呢？我只能，至少知道点尽人皆知的大事，说明我还是和社会这么个东西有点关系的。我依稀记得我们家族的那点事——虽然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了——那是我小的时候，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的。那个时候我们那块地好像天天打仗，至于为什么打仗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村里有个疯子，他穿的衣服很破，蓬头垢面的，成天在猪圈里和那些猪睡在一块。他偶尔也会在村里转悠，虽然我们一看见他就躲得远远的。他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我那次看见他写的是：城下路，凄风露，今人犁田古人墓。还有什么“车如鸡栖马如狗”之类的我记不清了。在那之后就是我们这被打下来了，我们一家老少逃到别的地方过了几年又回来，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其实无论过多少年，那栋高不可攀的楼上住着什么人，对于我们楼外的百姓都一样吧。谁来我们就给谁下跪，谁走我们连瞧他也不瞧一眼就把他给忘了。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是真的不太一样了，至于你要问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我是答不上来的，可能是跟我说话的人变了不少。说到底，我把上边这些字写下来也确实是没什么意思，可能是想让别人知道还有这么个人曾经在这生活过，我每天的生活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我确实不知道该写点什么。原先我身体是挺康健的，现在是真的每况愈下了。我觉得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没声息了。但是我无论活还是不活，都和别人没什么关系。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始终是少数人的回忆。虽然我活得长，我应该是见证了不少东西的改变，像那些大人物都死了，化成灰了，我还糊里糊涂活着呢。而我消失了，想必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也许什么影响也没有。

我把我想了很长时间的这句话写下来，作为结尾吧：高山上有的冰已经冻了数万年，但是它也有变成气的一天。
2021年7月21日
临街的窗
有的人生活寂寞，时常发出若有若无的波，这些波有时会在半路被截断，有时会传到他们自己的脑中，也有的时候回被街上的闲人接收到。无论如何，这些波是他们自己的，这些波常常被他们发射出去，这些波形态各异，这些波内容参差不齐。如果这些波没有被人收到就销毁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如果这些被被人收到了，他们可能会好奇地望着接收者，饶有兴致地攀谈。而当接收者不得不因为自己的事而先行告退时，他们也并不会感到惋惜。
他们多半在临街的窗前进行这些活动；没有临街的窗，他们待不了多久。他们似乎一无所求，只是疲倦地将眼睛在天上人间上下转悠，朝着某个目的地无意识地走去。他们很少往后看，他们的眼睛并不如何敏锐，他们有时会进入一个又一个集市，在那里和大量的闲人攀谈，从而开启一段又一段的崭新经历。其实他们并不喜欢同种人，有时也会反感自己，他们喜欢简朴，喜欢单纯，喜欢平静。但是恰恰是这些东西，几乎没有人能够得到，他们也很少作为例外。我们不知道临街的窗只有一扇还是有很多扇，如果是前者，他们不大可能人数众多；如果是后者，他们也许就分布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各个角落。但是无论怎样，我希望他们能够在和谐的音程中找到自己的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