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姐姐(3)

叔叔气得冲上去打哥哥，哥哥就像是稻田里的野草，长得高但却轻飘飘的，在叔叔的拳头下毫无还手之力。“让你打我的摇钱树！破相了就不挣钱了！你个瘸腿的废物！”母亲只是哭。
终于在某天，她不用再提着水桶走十几分钟的路，换上了漂漂亮亮的新衣服，坐上公交车。
“妈妈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不让我去呢？”临走前母亲死死抓住她不让她走，在手臂上留下了指甲印，她抓破了衣服，撕心裂肺地哭着。叔叔在旁边打着母亲，打得母亲小腿都红了。
她还年幼，不知这离别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想着能多挣钱帮妈妈该有多好，她不想妈妈太辛苦。但是她又不想妈妈哭，对叔叔说，她不去了。
“你要出去，你出去了再也别回来了。你不要跟着叔叔走，你要跑掉，你要去找警察，你不要回来。”母亲悄声说。
她已经不记得那天到底是几月几号了，只记得那只是七岁里很普通的一天，她照常抡起斧头砍柴，只是下午乘着车走了，她第一次感受到万物变化的如此快，那看似遥不可及的山与树，竟在一瞬间被自己略过。

这十年里接客的日子也像那天坐车，好像是被自己三两眼略过的。她还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坐的就是这个靠窗的位置，她还记得那天的太阳光从旁边的窗户透进来洒在自己的大红裙子上，把她的裙子照的很好看。那天叔叔为她买了很多吃的，裙子上有好多山楂片碎，现在她穿着灰色裤子，坐在这个位子上，太阳光打湿了她的裤子，灰色变得更深了。
那高高耸起的楼里，有一间是我的屋子。
十二岁那年，叔叔说哥哥要讨老婆了，得到县城买房子才能结婚，她就把所有的钱全都给了叔叔。
她跑到半路被叔叔抓了回来，叔叔说只有跟着他才能不让妈妈这么辛苦。她信以为真，答应叔叔好好做事。
“哥哥说啦，会有一间你的屋子。”
她又一次看向外面，满怀欣喜地想着。这十年赚的钱全都给了哥哥，哥哥娶了老婆，还用她的钱买了一套房子作为婚房，还有一间她的屋子。她是如此信任叔叔，是如此渴望家人团聚。
打听了半天，终于在夜晚敲响了这陌生的门。她只花了半天就记熟了来这里的路，和路边的一切。她记住了家的门牌号，记住了那马上就要封顶的大楼是一家公司的新楼。记住了这里的幼儿园在哪，她猜孩子应该能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