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片段摘选 大革命国民公会代表与卞福汝主教的论战 第一部第一卷第十章(3)

“是吗？九三！（九三年，激进的雅各宾派上台，随即大革命进入高潮。期间所发生的“断头台政治”和政治恐怖在西方世界刻板印象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国民公会代表直从他的椅子上竖立起来，容貌严峻，几乎是悲壮的，尽他临终前全身气力 大声喊着说：
“呀！对！九三！这个字我等了许久了。满天的乌云密布了一千五百年。过了十五个世纪之后，乌云散了，而您却要加罪于雷霆。”
那位主教，嘴里虽然不一定肯承认，却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他击中了。不过他依然不动声色。他回答：
“法官说话为法律，神甫说话为慈悲，慈悲也不过是一种比较高级的法律而已。雷霆一击总不应该弄错目标吧。”
他又聚精会神觑着那位国民公会代表，加上一句：
“路易十七呢？”（法国王子，十岁死在监狱里。）
国民公会代表伸出手来，把住主教的胳膊：
“路易十七！哈。您在替谁流泪？替那无辜的孩子吗？那么，好吧。我愿意与您同哭一声。替那年幼的王子吗？我却还得要考虑考虑。在我看来，路易十五的孙子是个无辜的孩子，他唯一的罪名是做了路易十五的孙子，以至在大庙殉难；卡图什的兄弟同样是个无辜的孩子，他唯一的罪名就是做了卡图什的兄弟，以致被人捆住胸脯，吊在格雷沃广场，直到气绝，难道那孩子就死得不惨？”（卡图什，被判处死刑的匪首/人民武装起义领袖。）

“先生，”主教说，“我不喜欢把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卡图什吗？路易十五吗？您究竟在替这两个中的哪一个鸣冤叫屈呢？”
一时无言以对。主教几乎后悔多此一行，但是他觉得自己隐隐地、异常地被他动摇了。
“我们是不是为一切在上层和在下层的无辜受害者、殉难者、孩子们同声而哭呢？我会和您一道哭的。不过，我已对您说过，我们必须追溯到九三年之前。我们的眼泪应当从九三年之前流起。我一定和您同哭王室的孩子，如果您也和我同哭平民的幼童的话。”
“我为它们全体而哭。”主教说。
“同等份量吗？”G.大声说，“这天平如果倾斜，也应该是偏向平民一边吧。平民受苦的年代更长久。”
“您走来找我，问这问那，和我谈到路易十七，目的又何在？我并不认识您呀。……您的名声不算太坏，但那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聪明人自有各种花招来欺哄一个忠厚老实的平民。……您是一个主教，那就是说一个教门里的王爷，那些装了金，穿着铠甲，吃利息，坐享大宗教款的人中的一个……但是您并没有教我认清您自身的真正品质。我究竟是在和什么人谈话？您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