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芸」夜白如昼(3)

“开心就好，少主有心了…诶那套餐具是招待皇家的人用的，收起来收起来。”
“您忙。我的礼服在我房间？”
蒋芸叹口气，想一想还是问出口。“子爵回来了？”
“是…老爷很想您…”蒋芸挥挥手打断客套，老管家尴尬一笑。
实在没必要迁怒他人，蒋芸对自己说，于是她扯了个笑容，颇自嘲的语气，“说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是他得了一瓶特别好的威士忌？还是庆祝今年开春天气特别糟？”
“您的生日，小姐。”
“……什么？”
“老爷说，今天替您庆祝生日。”
父亲是个荒唐的人。就算当着老子爵的面，蒋芸也敢这么说。
而老子爵荒唐的地方之一便是，即便被独女当众顶撞了，宴会照旧、舞乐照旧，源源不断的香槟回旋在侍者掌心的托盘上，冲散沉滞，只当加一把酒精，叫气氛燃烧的更热烈。
她像个荣耀挂饰，被与会的贵女们轮番佩戴，推进舞池，转过十七八圈。

没错，是贵族女孩儿们，少爵爷从小是被当做男孩养大的，这是“斯德摩辛堡子爵行事乖张荒唐”的又一注脚——即使并没有爵位给她继承、现行的法律也没有一句保护女孩儿的继承权，子爵状似替她“正名”的举动，却只把她单推了出来，成了个比笑话好不了多少的异类。
这是她的 20 岁，一般意义上的“成年”。贵族男子开始进入领地、处理实际事务的年纪。蒋芸倚在二楼的窗台上，摇晃冰杯，琥珀色的酒液被她浅酌了一半，琢磨着要去翻翻方志，查一下是哪位工匠给老祖宗修了这栋宅邸，回头给人多烧三炷香。
真是个好地方啊。
四月的夜风乍暖还寒，掀起轻薄黑纱的一角，拢起一个朦胧的梦。
蒋芸便置身这个梦中。
二楼露台的布局有意思，散落一圈环绕在舞池上方，被开拓成一个个向外延伸的花瓣，拉上黑幕便是一方私密空间。她躲在阴影里喝酒，笑看下方永不停歇的欢歌笑语，琢磨着，要是就这么把手里的半杯酒朝着那个假发有半米高的肥胖妇人倒下去，她要多久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