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鸟儿一样(3)

许鸢点点头，攀着最低的一块岩石，轻轻俯上星鱼淡蓝的肚皮。
她不会游泳，自从丢掉了那艘有通信设备的快艇，她便依靠星鱼进行海上交通。蔚始终不离不弃地帮助她，她和它几乎一起游遍了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许鸢对蔚是心存愧疚的。她知道它这样对她的原因——她为了采集标本布下事先准备好的网笼，却在看见这只挣扎的星鱼和它绝望的、祈求的目光时心软了。她剪断了那张网。它以为她救了它，殊不知原先也是她困住它。
今夜同样繁星璀璨。许鸢翻了个身，仰望和家乡不一样的银河，想起那个也是这般晴朗的夜晚。那是她到这一年的时候，她下定决心保护这颗星球的生物。她对着那时尚听不懂一句话的蔚描述自己的伟大设想，激动地说着“你们，这个星球上的一切，都不会再受到我们这样自诩高等的生物的侵犯”。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清晨的露水唤醒她时，身上不知何时多了条鸢尾枝叶盖成的毯子。
像极了她小时候，外婆给她盖被子的样子。她无数次告诉外婆，疫苗让她几乎百病不侵，外婆依然固执地每晚给她掖被角。
所以她看见这条鸢尾毯子，一瞬间便红了眼眶。从那天起，她真的把它当成了平等的好友，她开始教它语言，给它取名字，一起讲故事、看星星……

许鸢想着，温柔地摸摸蔚的脊背。
“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原以为会听见“你救我逃出那张网”之类的回答，不想蔚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你陪我，不孤单。”
许鸢突然沉默了。经过她的观察，星鱼不是群居生物，基本没有“社会”或“家庭”一类概念的存在，只有在捕食过程中形成的短暂的合作关系。繁殖也是简单的无性繁殖，个体间的关系比人类少得多。所以她当初教它“陪伴”，“孤独”这种词时，从未奢望它能理解。
当时她如是说：“蔚，我好孤单，我想外婆了。”
“什么是孤单？”
“就是一个人有很多故事、很多感情，但却没办法找到别人去倾诉。”
“哦……”星鱼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岛屿陷入了沉思。
许鸢无奈一笑，这孩子不会懂亲情和思念的。
可现在它居然这么说，许鸢突然很想问个究竟。“你以前有什么事情，是想说但没有聆听者的？”
“我看见天晴，看到云浮着，看到小岛和鸢尾花，或者我一个人唱歌听不到回答。后来有你，许愿，我可以说，你也和我说……”
她是先教蔚“许愿”这个词再教它自己的名字的，所以它一直没分清楚“鸢”和“愿”。但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这个谐音真妙，在没有她的时候，蔚一定有在许愿会有一个人陪伴它。现在，她许鸢，就是来满足它的愿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