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狗·猫·鼠(7)
这确是先前所没有料想到的。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是怎样一个感想,但和猫的感情却终于没有融和;到了北京,还因为它伤害了兔的儿女们,便旧隙夹新嫌,使出更辣的辣手。“仇猫”的话柄,也从此传扬开来。然而在现在,这些早已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改变态度,对猫颇为客气,倘其万不得已,则赶走而已,决不打伤它们,更何况杀害。这是我近几年的进步。经验既多,一旦大悟,知道猫的偷鱼肉、拖小鸡、深夜大叫,人们自然十之九是憎恶的,而这憎恶是在猫身上。假如我出而为人们驱除这憎恶,打伤或杀害了它,它便立刻变为可怜,那憎恶倒移在我身上了。所以,目下的办法,是凡遇猫们捣乱,至于有人讨厌时,我便站出去,在门口大声叱曰:“嘘!滚!”小小平静,即回书房,这样,就长保着御侮保家的资格。其实这方法,中国的官兵就常在实做的,他们总不肯扫清土匪或扑灭敌人,因为这么一来,就要不被重视,甚至于因失其用处而被裁汰。
我想,如果能将这方法推广应用,我大概也总可望成为所谓“指导青年”的“前辈”的罢,但现下也还未决心实践,正在研究而且推敲。
一九二六年二月二十一日
注释: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三月十日《莽原》半月刊第一卷第五期。
<2>
《兔和猫》:短篇小说,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二年十月十日北京《晨报副刊》,后收入《呐喊》。内有一只黑猫害了小兔,而作者向黑猫寻报复的情节。
<3>“
名人或名教授”“负有指导青年责任的前辈”:均指当时现代评论派陈西滢、徐志摩等人。鲁迅与现代评论派论战的文章多收在《坟》《华盖集》和《华盖集续编》中。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