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国福莫】飞鸟症（短篇）(3)

“是写给我的爱人的。”
夏洛克用粗糙的手指抚上它头顶的羽毛时，讶异于它的不惧怕。而刚贴上他的体温，那不速之客竟也知意地回蹭。
拾来的雏菊花茎，他种在了花盆里，几天后开始生根续长。有时那鸟儿会落在盆土上，倚着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同伴，丛缩在它袖小的花托下。雏菊的幼苞只够遮住它的半截翅膀，但它也挺起胸脯，似乎骄傲满意。
林园旁总是很安静。偶尔有熙攘，但不是喧哗或吵闹。在已逝之人面前，人总是虔诚的。他们会暂时忘记私利与纠葛，潜心地歌颂、大方地赠予。
没有焦躁、烟尘与追捕——大概是常年呆在宁静深幽的墓地，也被祈祷与祝福莹润了心性。这只鸟儿不仅温和粘人，而且通情达理。有时夏洛克驻笔掩面，他的陪伴者就飞上他的肩头，喉中微微低咽，仿佛看穿了他的思念与感伤。
空闲的时候，夏洛克洗干净烟灰缸，放上生种子置在窗边。时常早晨醒来，缸中的种子已被啄尽，他就又换上新的。鸟儿第二天会衔来几簇墓园的花枝，似乎是表示感谢。

夏洛克去墓前埋信的时候，也会遇见它。他在树根前喊它，它就在树梢吱啾回应。有时是落到他脚边，默默注视他给信件拂上泥土。
不写信的时候，他这么坐在窗前观察它：它通体洁白，一尘不染，踱起步来像人类一样抬脚点地；停下脚步或俯身观视时，它的尾羽就灵动地上下摇曳。夏洛克联想到南部才能见到的白鹡鸰——不过他从没有见过纯白的。
最重要的是，它有一双少见的红眸。那盯量他的可人目光，总让夏洛克回想起自己已过世的爱人。
“我叫你廉，可以吗？”于是有一天，他试探性地问它。
回应他的是雀跃的鸟鸣。
03
在鸟儿的陪伴下，半个月过去了。信纸和信封在一点点减少。夏洛克有时也会沉思，自己的爱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留下字条，坠入山崖的深渊。
他是自己爬上山的。他的告别，只剩下“我去一个地方”。
是啊。他去了一个他还到不了的地方。自说自话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