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美满 Ⅴ(11)

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一步一踉跄，但腰杆子却挺得笔直——任由祁秘书的话像风一样从耳旁吹过，蓊郁如墨的松针却吹不下几根。
“徐工头，到底是谁坐在台下，逼着你做这一切？”
缓步而下的脚步一顿。
“李小姐，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肯定？”
“如果不是有人在场内给你们做接应，你们怎么可能掐着点摸黑进来？”李明握着妻子冰冷的手哈着气，替她回答了徐工头的疑问，“难不成老天都在帮你们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没有理睬李家夫妇俩，徐工头走下了太久
上下舞台的台阶被一层幕布当着，徐工头躲在那里木然地看了一会儿大厅，也不知道想什么——只是没等台上的人再发问，他便消失不见了。
镜子里的女人正在审视自己。
披肩的长发满是汗水，浸湿了头纱，弄花了妆面。
尽管精致的面貌已经模糊了她双眸中显而易见的疲态，但这般呆滞的目光，似乎从来没有成为过这个面色憔悴的女人——她的神态，她在别人眼中的神态，又或者她自己眼中自己应该保持的状态。
目光又逡巡在她自己的身体。

那些珠光宝气的饰物，它们停留在发间、额头、耳垂或者胸前，没有一丝声响。这些价格不菲的工业制品，是发髻间若影若现的玉簪步摇，是脖颈上光彩照人的珍珠项链，是耳垂上灿若明星的钻石耳饰，它们陪她度过了这一晚的悲欢离合，摸上去还带着她的体温。
她抚摸着它们的纹理，又看了眼坐在后面掩面哭泣的李妈，也正慌乱地盯着自己；大幕布掩住的位置，除了往上的楼梯，还有往下的——尽管坐在化妆师里听得不真切，但大厅里人们烦躁不安的议论声，还是飘着那股熟悉的沸油味道儿。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李静的耳朵里，嘈嘈切切又震耳欲聋，但它们似乎又是从自己的脑海里回荡起的，逐渐变成救援车辆的鸣笛；随即，这鸣笛便又消失了，幻听飘向远方，遥远到墙上电子表显示的4:44，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阿静呀，”李妈抽泣了几声，试探道，“阿静啊，你可以听见我说什么嘛？”
夜里散不去的寒气弥漫在镜子上，她看着自己的倒影，全是被窗外积雪填充的骨骼与肌理。
在这世界，白色在黑色的对比中才显得白，白色在与白色的比较中只会显得一个比一个惨：比如雪白的婚纱，比如乳白的手，比如煞白的脸，比如惨白的光，比如李静突然间大脑的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