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美满 Ⅳ(15)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在这黑暗中竟然笑了起来。
“肃静！”
处于光亮中的灵婆似乎是见多了这种场面，只听着招魂铃的清脆响声再度响起，黑暗里便只剩下喘气的动静。
“亲者跪，友人立，虔诚者可伏地拜焉！”
“凡素有仇雠者、百骸有伤病、身怀六甲者，避场；或年逾古稀，或尚未及笄，或尚未加冠，避场；九日之内凡破十诫者，避场；心有不诚者，避场！”
在说完这些话之后，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终究是有人陆陆续续地沿着消防通道的指示，开始向大厅和大门之间的走廊里逃去。扎眼的光亮忽明忽暗，差不多十几次后，大厅再度归于黑暗。
“闭门，法事起——”
灵婆提高了嗓门，一个“门”字高亢而冗长，终究是等到原先摆在走廊墙上的黑白花圈里亮起了阴冷的白光，整个大厅瞬间变得更加阴森可怖。
李静咬了咬牙，摘掉自己和李明戴在耳后的麦克风扔到了幕布后面；突如其来的噪声让灵婆一愣，但也没说什么，专心致志地抬起了双手，继续法事。
新娘不顾自己的婚纱，拽着跪在地上眉头紧皱的李明，一齐站了起来。她扭头看了眼姥姥的笑容，那黑白人像下丝毫不见鬼气；相反，这没有色彩的面容远比在唱的所有人更有生气——它们顺着她的骨头往脑袋里蹿，弄得她全身激动地发抖。

在黑暗中，她压着嗓子说道：“阿明，起来！握着我的手，站直了！”
虽然有些奇怪，但身旁的爱人似乎绕到了自己的身后，他感受到她的手掌心十指相扣、握住了自己——那一刻，他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意思。
他挺直了腰板，感觉到李静温软的手掌沿着自己的手掌，一路摸索到小臂，大臂，脖颈，他也屈膝一点点蹲下身子——直到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李明会意地耸了耸肩，耳边传来窃窃私语。
“姥姥最大的心愿是让我们不要跪，阿明。她是人，我们也是人，不要跪。你等会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看也不要听。”
“她应该笑着见到我们的婚礼，而不是被人当作神像，摆在幕后！”
李明脑中回荡着妻子的话语，不由得心神激荡。他一把拽过了妻子，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枕在靠在他熟悉的位置，也低声说到：
“你捂住我的，我来捂住你的；你在我的怀里，更安全一些。”
两人就这般再度拥抱在一起，属于年轻人的火热身体炙烤着彼此。他们的耳边隐隐约约有吟诵声传来，时不时还夹杂着一声铃响和身体落地的声音；但他们紧紧捂住彼此的耳朵，在本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依旧选择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