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与未完成的末日(2)

那是凝霜听到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站在窗边，目送着父亲和那些笑容粗野的男人消失在夜风与路边篝火之中。彼时的她还蜷缩在墙角里独自埋怨，那些怨恨来自于这个世界与偏见，凝霜并不期待任何仁慈与讨好，但屋外门锁与叹息一样沉重且触不可及。在闭锁的房间里能做的事只有慢慢等待日出，再慢慢等待日落，在此间隙中想象一下遥远的水晶之城，再例行公事一般的思念和怨恨，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海盗开始对这里下手。
哪怕是这样，父亲依旧没有放她出来，只是每天隔着焊着栏杆的窗户塞进来面包。
终于，父亲也去城墙上了，那个爱面子的男人也要去拿起武器去保护村子了。
屋外又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多少次呼吸之后，她听见有人大喊：
“城墙上的人死完了，快来人顶上去！”
随即，门锁被打开，浑身是血的斥候举着火把靠在门框上：“快跑吧，这是你父亲最后的愿望。“
在海边第一个村子遇袭之后，村子就在修筑那些瞭望台和三层防御纵深的城墙；打鱼归来的男人们组成民兵，学习如何使用弓箭和笨重的火枪来射击，用刀剑砍碎稻草人，等待丈夫归来的女人们学习如何给带倒刺的箭头镶上带尾羽的剑身。他们不信神，神从来不会帮助他们，对于他们来讲，神和山那边的重盾王国一样，不过是一个模糊而遥远的故事。

这些箭头，全部来自凝霜的父亲，村子里唯一的铁匠。早年丧偶的老铁匠对自己的工作没有多少抱负，但也不想自己死后村里再也没有人会拥有铁锅和鱼钩。
“你要是能早点找到个好小伙子就好了。”他说。
“然后呢？”
“然后我教他打铁，你老老实实在家做饭，最好能再给我生俩孙子，我这辈子就圆满了。”
“直接教我打铁不就行了？”
“那成何体统，女孩子家家的，天天咣咣咣打铁像什么样子！”
或许是女儿长大了，或许是唠叨的次数太多了，凝霜在这个时候总会跑出门去，运气好的话，应该正是民兵们开始训练的时候。大叔们不会在意自己背后多了个学着自己动作的跟屁虫，小伙子们则会心不在焉的偷瞄几眼挥舞着木剑的凝霜。
相比于洗衣做饭，凝霜更喜欢挥动武器。
但木头家伙不会反光，哪怕是涂上了一层油漆。
在下一次父亲开始唠叨之前，凝霜跟着结伴的猎户一起踩着冻土走向了后山，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鲜血，第一次给家里带回食物。
学以致用。
尽管没学会多少家务，好小伙子们也只敢远远看着而不是提着两条鱼和勇气敲响那扇嵌着铁边的木门，但凝霜却学会了射箭和砍杀，以及布控和追踪。无论如何，总归是学到了一些东西，老铁匠终究是没有舍得去教训不听话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