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同三国】孔乙己（孙仲谋版）(4)

后来我将这事与来看我的弟弟说起--他寿命比我长得多，迁居地府不久，来探望我时还带了几瓶他的一位熟人赠他的葡萄酒。我们想，大概醉酒后的孙仲谋才是最真实的吧，而在其他的任何时刻，只要他醒着他都是君王。谈着谈着，不免想起旧事，我们兄弟二人干了一杯葡萄酒，略是伤感了一回。
有一回，地府里旅游在此路过的陈宫先生看见孙仲谋，便谈起住在他附近的邻居孙坚等人的近况，说他现在和孙策周瑜等和旧友们一同居住，过得很是舒心。陈宫说完便仍是饮酒结账，继续他的旅游；但孙仲谋喝完了酒，仍然不走，眼睛望着酒碗，闪出清澈的光来。孙仲谋慢慢低下头，自言自语般的低声道，“不小了，我已经不小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自己有些干枯的手，自己摇头说，“不小不小！小乎哉?不小也。”于是便连那碟鲜江鱼也没吃完，有些落寞的结账离开了。我想追过去，拍一拍他的肩，告诉他，“若在你父兄面前，你还能做个少年。”
可我到底也没有说--她是阳间人，这里的一切对他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梦醒了，他依然是人间的皇帝孙权。
孙仲谋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有人给店里送了新的鲜江鱼，我慢慢的点数付了钱，忽然说，“孙仲谋长久没有来了。店里又来鲜江鱼了！”这么一说，我才惊觉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在店里正喝酒的司马徽先生是《地府日报》的忠实读者，说道，“他怎么会来?……他制衡掉了一个挚交。”我一惊，连忙追问道，“什么？”“他总仍旧是制衡。本来按吴国的国情，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怀疑到陆丞相--就是陆逊，是一路陪着他的挚交--身上去了。还说是因为储位的事，陆逊又是世族出身，这样的事，好解决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是派身边的太监去责骂他，陆逊性子刚烈，因着心中忿恚，不久便辞世了。”“后来呢?”“后来见他家无余财。先前孙仲谋曾赏过陆逊那么多奇珍异宝，陆家又是大族......”“那孙仲谋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悔了吧......不过也不尽然，君王的心思，谁晓得呢......”我也不再问，只与司马徽先生相视叹了口气。

地府不知光阴，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令，只觉那几日是一天凉比一天，生意也有些萧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 “温一碗酒。”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睁眼一瞧，却是孙仲谋不知何时来了。许久没见，他显得苍老了不少，正有些失魂落魄的立在那儿。我温好一碗酒，又加了一碟鲜江鱼都递给他道，“孙仲谋么？这次可有何新鲜趣闻？”孙仲谋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再说罢。这一回没有……这鱼很新鲜。”有人便打趣他道，“孙仲谋，你又除去一个隐患啊！”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不是这样，你怎么会这般丧魂落魄？”孙仲谋低声说道，“病了，病，病……”他的声音，很是衰老无奈。大家也都收了言语，只是静默的看他缓慢的喝酒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