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枫(4)
客车到绵阳车站已是午后。我深吸一口泡椒味的空气,挪了挪麻木的脚,才发现白球鞋已五彩斑斓。面汤、烟灰、脚印、果冻在我鞋面绽放,炫丽如烟火。我想到了她那厚厚的一摞车票,想象着她衣鞋上盛开的一场场焰火晚会。
也许是我臃肿的棉衣和周遭帅哥靓女的气质不太符,她一眼便认出了我,踏着白雪,向我扑来。时隔半年,我再次被这熟悉的温暖缠绕,朝思暮想的拥抱还是紧得让人窒息。分别越久,她的双臂便越用力,这次我的双肺貌似挤成了一叶,肋间肌拼命挣扎想要救下微陷的胸廓,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就在我涨红脸,将哀嚎抵到咽弓时,她松开了手。我深深地吸了口空气,心中简直比瘾君子刚放下注射器时还要畅快百倍。“小伙子的小身板儿不太行啊!”望着我劫后重生的惬意表情,她忍不住笑着“赞叹”起来。我没搭话,边贪婪地呼吸边静静地打量着她:长靴、大衣、马尾、淡妆,都还如从前一般,除了那副铁架圆眼镜和那条略丑的蓝色围巾。眼镜是我之前戴不惯送她的,围巾则是我亲手织的。她缓缓将鼻尖凑到我的胸前,点在我的粉围巾上,闭眼轻轻嗅了嗅。“车上的脚香还凑合嘛,本人打的这条围巾救了你的小命!
哈哈哈哈哈哈”,她边笑边将我的围巾取下,和她的围巾缠在了一起,“分别这门久了,该让他们两个也拥抱拥抱”。听到“拥抱”,我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发问“客车这门酸爽,你之前为啥不坐高铁喃?”“当然是便宜撒,再说我又不像你这门矫情,抱一哈就要死要活的。”她轻轻地瞥我一眼,嘴角噙着笑,显得有些傲娇。我无语,心中抱怨着“当然咯,差点遭勒死的又不是你,再说我矫情吗?铁骨铮铮男子汉好不好。”想完这些,被她怼地说不出话的窘迫感烟消云散,脸上甚至笑容浮现。她见我笑得有些灿烂,说了句“脸皮厚!”便掐着我灿烂的脸,转身融入了人流。
这次来是为了见她妈妈。我们在商场逛了一个下午,直到一抹抹光亮爬上街灯,才在渐暗的天色中挤上出租车。小车在夜色中熟练地穿梭,拐过了几个急弯后,稳稳停在了一栋二层小楼前。我曾无数次渴望到她家去坐一坐,闻一闻浸入她肌肤的花香,看一看她那把珍藏版的吉他,摸一摸她口中温顺小猫的脑袋。但当这座小楼矗立在我面前时,我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忐忑。她见我杵在原地,似是看出了我的不安。“本人二十多年的港湾,欢迎新成员”,她边笑边鼓掌做着欢迎状。我的不安如同滚烫铁锅中的水滴,还未挣扎便化为水汽,飘进了夜色。我提了提手中的袋子,随她上了楼,步伐坚定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