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贞观十七年（一）(4)

他静静的与公主对视，目无旁物。回答依旧不卑不亢，就像慈悲的佛对万物那样。公主虽是凡人，只不过这皇家注定不是寻常家。佛不问政，亦不能问政。毕竟，那人心至暗之处尚且不如阿鼻地狱，一切生杀予夺都是不谈因果。
“天下是您的兄长们的。”和善的僧侣轻声答道
兄长？高阳仿佛听到她此生最难受的字眼。从去年开始，太子承乾和二哥魏王泰的斗争便开始白热化起来。那蕴藏在深宫内，朝堂上甚至波及整个长安城里的暗处争斗每日每夜不曾停歇过。
敏感的公主深深畏惧着眼前的事态发展。多年前的玄武门之变给整个李唐王室的心头埋下了永远挥不去的咒。
企图执掌天下的野心像是一颗野草的种子，在每一个兄弟心中暗暗生长。所有男人都试图在一阵春风中，破土而出，再次血洗玄武门，成为那四海之内无上的荣光。
然而天子之怒，有时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尚不能平息。自正月里，父皇当众指责二哥魏王泰结交党羽抗衡太子后，大唐的最刚正不阿的丞相魏征也悄然病逝了。

越来越阴暗的宫廷氛围让敏感的高阳逐渐感受到了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从前，魏丞相和长孙皇后便是圣人这把世上最锋利的剑的剑鞘。两人一个辅朝纲，一个理内闱。母后以贤处世，母仪天下，致使皇家内苑上上下下无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片和气。魏丞相以理为纲，直言上谏，致使朝廷之中上下一心，文武齐志，一片清气。
可如今，他们都去了。再不会有人帮这位年迈的皇上指点迷津，也不会有一个温暖的臂膀支撑起一个君王内心的柔软。
自那日奏报天狗食日后，察觉到某些风言风语的高阳公主像极了惊弓之鸟，日日无法安眠。每当四处寂静无人的时候，高阳心中总有没来由的郁气久久凝聚，无法消散。她太清楚那些兄长了，纵使父皇已经一再忍让，他们也不会收手的。
现在的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父皇可能不会再放过他们了，就像他很多年前在玄武门对待隐太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