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贞观十七年（一）(3)

从小万众瞩目的她似乎永远不会悲伤，滚滚红尘中的诸多烦恼也都被围绕在她周身的炽热的亲情所燃尽。每年的今天，她都会特地来寺里贺生。往日里，由于容貌俊秀，长老总会安排他在公主回宫时，作为寺中的小僧上前施礼，向公主问别。公主都会还以微笑。
鬓角的金钗总是晃花了他的双眼，臂间的飘摇的彩带每每扰动了他的神思。在这位天之骄女面前，纵使已经成为全大唐最前途可期的僧侣，也依旧不过是李氏皇族掌中的棋子。但他根本没有时间自怨自艾，因为这是一年里唯一能见到公主的机会。
“辩机，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往日高高在上的公主，此时此刻正静静的跪在白玉观音像前闭目诵经。静室内，椒香缭绕，佛像端坐，宛若世外仙人境。而薄薄一扇木门外，整个大唐最优秀的僧侣们正在用梵语念着佛偈。那声音袅袅，似极乐仙音。再远远的往外望去，一排排列队整齐的仪仗与仆人只能安静的在寺外静候。

金车帐幔横生葳蕤之地正是天家威严所在，横廊檀香四溢之处则是皇家气派的象征。
“禀公主，天下是您祖父高祖皇帝的天下，天下是您父皇的天下。”年轻的僧侣站在公主身后，低垂眼眸，不敢正视他的天女。
他那素雅的粗麻布僧衣在大唐公主闪耀生辉的锦瑟霓裳下，显得落寞而可笑。她的夫婿是当朝第一贤臣房玄龄之子，而自己不过是玄武门外的孽的蔓延。
佛童无关痛痒的态度似乎惹怒了公主。原本闭目低吟的公主停止了诵经，将头转过了过去，横眉扫着这位侍奉在一旁的素衣佛童，凌厉的眼神似要将他刺穿一样。
“高阳早就听说，西天有三世诸佛，听闻师父聪明绝顶，用大通大觉之法相，请试为高阳解惑。”面对眼前这个在自己面前无比卑微的僧侣，便连这位平日在深宫中毫无心机的公主也变得阴鸷起来。
在辩机眼中，此时的高阳公主像极了她那个历经腥风血雨的父皇，那位未来必将因玄武门流芳百世的当今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