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俗
2023-11-01 来源:百合文库
她若无其事地靠,轻轻的,风从头顶吹过去的时候高悬在廊柱旁的大红灯笼抖了三下,最后摇摆着转过脸去,好像故意不看她依靠着他的动作。她的脸色很青,神色却那么亲昵,面颊没有一点缝隙地依偎他的肩,胳膊贴着胳膊,手指软绵绵地耷拉,乖顺如一只拔取牙齿的小兽,连毛发也流水似的淌落,汇成砖面上一团小小的湿雾。他站得笔挺,像树,全然不体贴的模样,也没笑。
他长得多么好看。她又想偷窥,可是她突然就怕了,风吹得她浑身上下泛起寒气,冷,不知怎的就冷了,她悄悄抬眼上瞥,天还是原先灰灰黄黄的颜色,柳叶把頭沉进江面,久了就烂,烂了就是这样灰黄的色,腐坏掉了,也许是经脉冻伤,生命便悄无声息地溜走。红指甲是自己画上的,她以为剪完囍字的瞬间会有人粗暴地推开门,拉过她空存纤细白皙的一双笨手,戳上刚死的花,把美丽捐给她,施舍那样,让白白的鱼肚皮全都抹上酱的赤黑,稍微蒸发一会儿就好了,会变得更艳丽,那时候便是真真正正的大红,灯笼纸遗落的颜色,若非甲片太硬,谁又能料到它们的下场会是如何。咚咚。那天她独自走过回廊的时候情不自禁停下了匆匆步履,转身,狂奔,气喘吁吁,指甲伸出来挠那黑黑的高高的柱,什么感觉,不疼,痒,声音嘶嘶似伤着的蛇。小蛇。脾气不坏。
轿子是斜的,她的左手拼命撑着左侧的横木,每个拐角都是地转天旋,她的泪从左眼掉到了右脸上,冰错了地方,她受了惊,竟然松手,额头磕出一条鲜红的血印子,血沫飞溅着里衣,凭空绣出几朵烂且俗的花,雪啊花啊月啊,她通通欢喜不起来。累了。轿子停在侧门的外边,礼炮像做完的梦,近乎疯癫地向后撤去,乐声砰砰击穿铜管,若冰上漂移,远逝都如此刺耳。她掀开帘子,半片碎纸飘进她的手心,捏不住,任由它溜了。问她还想见他么?说不好。她只知道往前走。千万回廊,明暗交错,万劫不复。回头太迟,不如忘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