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天(5)
总算是绕过了溪水边上的那块面目狰狞的玄武岩,望见了张牙舞爪的歪脖子树下透出微弱光芒的小木屋。天色渐暗,树林中人影森森,包围着小屋,点起了荧荧的鬼火、窃窃私语。远方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令她内心发憷,不由得压低了帽檐,加快了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了老鼠般窸窸窣窣的声响。
来到门前,扭头瞟了一眼门边的假人,这差不多成为一种原始的仪式了——是她用扯的几根还算结实的树枝,破了顶的草帽和一个镇上捡来的吃剩的南瓜壳搭成的,没有眉目和脸庞。结了一层薄冰的长弓疲软地斜插入厚厚的枯叶堆中充当着假人的主心骨。没有什么特别含义,她闲得无聊时做的。
“咿呀”推开虚掩的木门,木屋里简朴的陈设被外边莽撞地冲进来的寒风吓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锁好门后,先在结了冰碴的水缸边抹了把脸,将筐子里沾有泥土的枯枝败叶恭敬地献给苟延残喘的火星。木屋内渐渐蒙上一片淡淡的红晕,施舍给她残存的温暖。
取下一只黑陶罐,捞些凉水,手指不可屈伸,索性往罐子里捧些干果干菜,又盯着瓦罐内一泓深邃的水发了会愣,从散乱地挂在在墙上风干的羊腿上割下一小块蹄腱附近的肉,盖上盖子,摁了摁,咳了一下,弯腰将瓦罐挂在了火堆上,火舌立即贪婪舔舐起瓦罐,发出欲求不满的吱吱声。
瘫坐在木板拼搭成的床上,凝视着火光。“咔嚓”一声,燃透的枝滚下来,慢慢地断开,火相互招惹着,青烟飘起,均匀地散开。哈蒂丝打了个寒战:火焰扭曲着,家破人亡,人们痛苦地挣扎着;树枝哔哔叭叭地脆响着,一座座房屋坍塌夷为焦土;热气在壁炉中盘旋低低地嘶吼着,丧心病狂的屠夫面对灾难发出的歇斯底里的狂笑......
长途漫漫而修远,是寥廓而空灵的鳛歌将她拉回了尾闾,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许多鳛腾出海面,时而在空中优美地转动着腰肢,跳出一曲最优雅的华尔兹;时而两鳛一前一后相继浮出海面,可能是旅途上相识的知己,也可能只是临时有感而发的唱和。不管怎样,小船航行得很快,不断地超过前面的鳛,如同在放映一卷胶片。一幅幅画面忽焉在前,不等他们细细品味便如白驹过隙般遗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