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还乡(3)

他却满不在乎地一把将家丁拨开，顺手往身后就是一指，“拦什么拦，没看见后面还有人吗？后面的一块给，一人一万钱！”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我身上。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乖乖掏钱外想不出第二个办法。
我眼睁睁看着五年的心血理我而去，望着刘邦潇洒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
那年我是功曹，刘邦是亭长。
三、
酒席上刘邦好一顿胡吃海塞，天南海北的段子张口就来，仿佛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小小的亭长，而是从波斯远道而来会开飞毯的奇异商人。我低眉顺目，一口接一口认真对付着眼前的食物，毕竟这顿饭可是花了我两万钱的，说不心疼那是骗鬼。凭借两万钱入场费我俩被安排在主桌，进入了吕太公的重点考察名录，最后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眼中最后两个幸运儿，顺利在吕府安家落户。
刘邦娶了年纪最小的阿雉，从此改换称呼管我叫“四哥”。
结婚生子对我来说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能像这样水到渠成自然是再好不过。可老爷子望向我和刘邦的眼光中总是带有某种炽热，我心很清楚那份炽热代表着老太公毕生的期盼，期盼着我们俩当中有人能够如他所愿那般飞上高枝封侯拜相，转眼间野鸡变凤凰。除了这份炽热之外老爷子这人倒算开明，只是偶尔会感慨女儿还是生少了，要不然现在手里的把握还会更大些。不过他始终不愿再提及那三个未亡人，她们只属于不堪回首的过去，是被历史抛弃的失败者，是后院里低沉哀怨的警报装置，是要小心藏好生怕被别人拿出来取笑一番的软肋。

这是我心里唯一不舒服的地方，这让我觉得妻子望向我的眼神里总带着某种不满与担忧，不满的是迄今仍未看到我能够成功的迹象，担忧的是怕我失败自己变成被遗忘的第四个失败产品。
四、
再后来刘邦答应替我押送一批徒役去骊山，从那之后便断了音信，一去不复返。
那阵子正好我俩都荣升了准爸爸，只不过他比我更能狠得下心来，愿意离家赶这趟苦差罢了。孰料刘邦这一去便踪迹全无，直到阿雉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可爱的男孩也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来。纷飞的流言一天一变样，不祥的念头在吕府上下每个人的心中盘桓。我们开始担心刘邦是不是被狼叼了，被蛇咬了，或者被来自大泽乡的起义军打死了。毕竟有三位前辈的前车之鉴，吕家赘婿想要出人头地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老太公眉头紧锁，给呱呱坠地的新生儿取名小盈，希望这个小生命保佑自己的希冀得以完满。
深夜的后院里开始传来阿雉若有似无的啜泣声。
直到后来斩白蛇的壮举传回乡里，吕太公眼睛里的火焰才再度燃起。紧接着老爷子又听说刘邦的队伍打进了沛县，刘邦摇身一变成了沛公。老太公紧皱了大半年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沛公、沛公，公侯伯子男，老夫这下算是有指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