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还乡(2)

所以久而久之众人也都有了默契，听老爷子讲到这里便会主动帮着把话头接下去：“所以您就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他呗。”“是咧，是咧。”老爷子这时候就会忙不迭连连拍着大腿，点头似鸡奔碎米，连眉梢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前面的倒无所谓，但实话实说后面这几句就有点亏心了。众人皆知老太公育有五女，个个视若掌上明珠一般，特别是等到及了笄该找婆家的时候，老太公简直是操碎了心。十里八乡的青年才俊都拿来被老爷子用筛子细细地筛过了三遍，方才替三位姑娘觅得了如意郎君。只可惜我这三位哥哥都是数奇之命：大哥忠心耿耿，一直追随侍奉着楚怀王熊心，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长沙；二哥神勇无敌，是西楚霸王帐下的精英骑手，只可惜在垓下没过二十八进二十六那关，还没见着乌江便送了性命；三哥嘴皮子利索，自幼熟读《太公阴符》，立志要做个能佩戴六国相印的游策之士，可刚游历到齐地就被齐王捉去烹了个熟透。只留下可怜的三姊妹，日日夜夜躲在后院的卧房内，倒着班地啼哭不已。
所以每当老太公走街串巷夸耀自己的相人之术时，总会有意无意避开那间不祥的后院，避开那曾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三个失败的风投产品。

二、
之所以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讲述这些满是悲伤的故事，主要还是因为我与刘邦入赘吕家的时间要比这几位前辈晚上许多，除了道听途说来的这些传闻外并没有什么实际接触。但直到今天，我依旧清楚记得发生在我身上的每一件事，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断不会再去听从刘邦的蛊惑，乐呵呵傻乎乎地去参加那劳什子生日宴。
那天是老爷子当年过的第六回生日，全村的青壮年排着队去给老头贺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五强席位还剩两个，似乎谁能有幸在宴会上被吕太公相中，抢到这个入赘吕家地资格，就能够出人头地从此高人一等。我其实不太懂，也并不是很想去凑这个热闹，但架不住刘邦过于强悍的忽悠能力，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揣着两万钱跟着他去吕府碰碰运气。
和刘邦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穷光蛋不一样，我对自己的未来有着严谨细致的规划。这两万钱是我当功曹这五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血汗钱，也是我的全部家当。
可谁曾想刘邦那厮还没到大门口就高喝一声“贺万钱”！大摇大摆地径直往里院闯。
“钱呢？”守门的家丁目露凶光，手心朝上拦住了刘邦的去路。刘邦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摞着补丁，在那些狗仗人势的家奴眼里，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拿出万钱贺礼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