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谣(32)

此时的段家却正是家门紧闭，段郅淮一回朝就与父亲继母说过了，想求娶岚月，请父亲允准，先定下婚约，等岚月孝期过了再完婚。谁知转头赐婚的旨意就到了林家，若说父亲浑然不知此事，是断不可能的，眼下段郅淮与父亲僵持不下，父亲拿着军杖怒气冲冲地瞪着跪在眼前的儿子，段郅淮的背上已经被打得全是乌青，还是倔着不肯低头。他屡屡警告段郅淮少与林氏来往，一朝新臣换旧臣，段家正是得皇帝重用之时，若他家的儿子却与受皇帝忌惮的军权重臣林家往来密切，那皇帝会作何感想？眼下林家和他家又都立下汗马功劳，若再联姻，皇帝又会作何想？可段郅淮始终一意孤行，不止与林岚川情同手足，还爱上了林家的独女一心求娶。他不要自己的前程也许可以，但整个段家承担不起他肆意妄为的后果。段将军气急，又连打了数十军棍，打得段郅淮冷汗直流，见他还不肯松口，命人将他死死捆起来关进了阁楼，底下派侍卫日夜看守，不许任何人进入。
但段郅淮死活不肯低头，既不肯吃药也不肯进食，好几日过去，伤势加重不少，人也已经奄奄一息。段夫人虽为继母与段郅淮并不亲厚，但为人柔善，也不愿见夫君和孩子闹成这样，段将军食不下咽夜不安寝，段郅淮也被关在阁楼受苦，她好不容易劝这两人见了一面，谁知段郅淮开口就说不愿意连累段家，自愿从段家除名，气得段将军差点又当场给他一顿。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段夫人便悄悄派人去给岚川通了消息，想请他想想办法。

岚川忐忑不安地把此事说给了岚月，岚月听完先是一愣，然后低下头去，沉默了半晌后才说道“哥哥替我下个拜帖吧，我去见见他。”岚川的拜帖送到段府，段将军也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特意出门去忙，只留段夫人招待客人，段夫人这才在他走后拿着令牌将几近晕厥的段郅淮接回房里梳洗更衣。岚月乔装打扮，提着药箱跟在哥哥身边进了段府，替段郅淮诊脉开药后，命人下去煎好送来，段夫人说后院还有事忙，就退了出去，岚川随后也退到院外去等。岚月这才走到床边坐下，心疼地拉住他的手，轻抚着粗糙的指节垂泪，段郅淮悠悠转醒，睁开眼看见岚月正在眼前，他恍惚间以为是在做梦。岚月见他醒了，柔声问道“身上疼的好些了吗？饿吗？”段郅淮听见声音才知道她是真的在自己眼前，他坐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她的脸，红着眼眶问“月儿，你…一切都还好吗？”岚月也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答“我都好，也希望你一切安好。
”段郅淮快要融化在这样的眼神里，他把岚月拥进怀中，哽咽着、一遍遍低声叫她的名字。岚月慢慢地推开他，笑着拉住他的双手，“郅淮，我们各自走在自己的路途中，能携手走过一段，已经难能可贵，既然到了分别的时候，我们就好好地告别，然后各自前行吧…”窗外的风吹动窗纱，屋内寂静一片，段郅淮心里何尝不清楚呢？上天给他们的从来就不是选择，只是他挣扎着不愿去接受，他的心早就淹没在那双眼睛里。在两个人的泪水落下前，岚月慢慢松开手，起身离去，她的背影没有动摇，可却慌乱到连药箱和披风都落在了段郅淮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