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谣(30)

与段郅淮会和以后，两人兵分两路包抄敌方残军，岚川杀红了眼，一路浴血杀入敌方大营，父亲的头就被悬挂在主帐前的旗杆上，岚月骑马赶来，跪倒在杆下，岚川满身血污地冲上前飞刀砍断绳索，父亲的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直落到岚月怀中，岚月抱着父亲的头哭喊着发出绝望的嘶吼，岚川奋力砍断旗杆，敌军已经缴械投降，此战，终于还是胜了。岚川跌跌撞撞地走下来，跪地把妹妹紧紧抱在怀里，这场雪越下越大，静悄悄地把人间的一切悲欢都掩盖。岚月体力不支哭晕在岚川怀中，岚川小心地掰开妹妹的手，把父亲的头颅拿出来装好，段郅淮上去抱起岚月，两个身影缓缓地走在大雪里。
捷报和敌国降书传回都朝，举国欢庆，只等岚川和段郅淮他们回朝庆功。岚月本来就还没养好的身体一下被彻底击垮，躺在营帐里昏睡了几天，岚川和段郅淮都忙着做战后清点，只有晚上才有空回来看她，段郅淮缓步走入，小心地理了理她的被子，岚月陷在噩梦里，拼命逃窜却找不见出口，她无助地奔跑，可四周都是拨不开的黑暗，每往前一步就像掉下悬崖一样疯狂下坠，她好冷，浑身也好痛，最后只能痛苦地倒地，蜷缩着抱住头疼欲裂的脑袋。段郅淮守在她身边，看见她表情痛苦，轻微地挣扎着，赶忙握住了她的手，细声叫她的名字，岚月惊恐地醒来，两眼无神地盯着屋顶，然后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段郅淮将她扶起来倚靠在软垫上，端着汤让她喝，岚月的视线有些模糊，浑身也疼痛不已，连抬手都有些吃力，段郅淮小心地用勺子把汤喂到她嘴边，岚月喝了两口就喝不下了，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哥哥呢？

”段郅淮心疼地看着她，柔声回答道“你昏睡了好几天，我与岚川换班休息，所以今夜是我来看顾你，你要见他吗？我去换他来。”岚月轻轻摇了摇头，“让哥哥休息吧…辛苦你们了。”段郅淮见她还是呆呆的，拿来那只桂花发簪小心地放到她手心里，岚月侧身依偎在绒毯上抚摸着发簪出神，段郅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温柔地说“月儿，就快回家了。”是啊，就快回家了，可是她和哥哥的家，在哪里呢？她突然感觉好像都不敢回去了，那样熟悉的地方，却再也没有一盏灯是为他们而等候，没有亲人的地方，还算是家吗？这只桂花发簪是她成人礼时母亲亲手为她戴上的，那时母亲说“无论将来你在哪里，只要记得桂花树下燃着的灯，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院子里的树还在，可树下再没有灯，也再没有人了。“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兄妹二人商量以后，将林将军的遗体和其他牺牲将士一起埋葬在了这片土地下，这些留在异乡无法归家的孤魂，也都是被魂牵梦萦着的人，他们留在这片为之付出生命去保卫的土地上，继续守候着故土家国的安宁。岚川和岚月送别父亲之后也踏上了归途。岚月身体还没痊愈，回程的路上都坐在马车里，她手里握着桂花发簪，依靠在窗边看着沿途的风景慢慢变换，终于回到了都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