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谣(15)

岚月回家后嘉妍已经坐车出去，找下人问了才知道来的“客人”是郑家的亲眷，她心里一紧，去马房问家里马车的去向，赶忙翻身上马去追。段郅淮还未回府，被几个兄弟拖去酒楼接着取乐，在楼上窗边看见岚月骑马飞驰而过，又想起中午席间林家小厮来回禀的事，心下疑惑，也骑上马跟了过去。岚月赶到西边城楼底下，看见自家马车就靠在哪里，她追上城墙，看见嘉妍就站在城墙边瞭望远方，小丫头候在一旁，见她来，嘉妍转过头冲她笑，轻声说道“月儿来啦，你早说岚川要回来，可是迟迟也没有回来的消息，我想着，来这高处，朝他在的方向看看…”说罢又叫小丫头先下去等。岚月松了一口气，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也陪她一起看向远方，笑着说道“在家的人想着在外的人，在外的人也这样惦念着家里的人呢，嫂嫂放心，哥哥不是说了嘛，差事了了，很快就回来了。”嘉妍握住岚月的手，转过头来看她，眼里是挥之不去的悲伤，“岚月，其实我一直在自责，那天，若不是多的人马随我先离开，母亲也许就不会被俘，兴许…
也就不会死呢…我该等母亲一起的，可我怎么先走了…”岚月这才明白嫂嫂这些日子的抑郁寡言是为什么，心疼地回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包裹她，柔声说着“嫂嫂，这不怪你的，世事难测，母亲她…知道我们都平安，肯定也会欣慰的。”嘉妍的痛苦地摇了摇头，“那天我带着卫队回到城里，我一直在找她，哪怕与众人走散了，我也在找她，可等我回到家，却只看见母亲的棺椁…我看见昏睡的你，看见虚弱的外祖母，我心如刀割啊…岚川回来以后，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可他却和你一样，宽慰我，安抚我，没有一丝责怪。”嘉妍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岚月看见她的脸已被泪痕布满，岚月的心不住地抽痛，她一边尽力忍耐着这股钻心的疼痛，一边把嘉妍抱入怀中。嘉妍颤抖着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折磨都说出来，“从母亲葬礼之后，外面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就没有断过，这些我全都知道。

我都听在耳里，可我却从未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无论是岚川和你，还是外祖母和父亲，你们都不会那样想我，可我没想到，却拖累了我自己的家人…族中女眷都被非议，未定亲的弟妹们也被人议论…”岚月难以置信地看着痛哭的嘉妍，岚月不敢想象她心里一直以来承受了多少压力，又独自在背地里忍受了多少痛苦，在动乱中死去的人固然惨烈，可在动乱中幸存下来的人，也并不一定快乐，活着往往就注定要承受更多。
“每次回家，我母亲都闭口不谈外边的流言，只一心盼着我好，可族中其他人却不该被我连累，我有时也不免会想，若是再累及林家，累及岚川和你，那又该怎么办？”风呼啸地吹过城楼，天色也暗下来，城中已有零星的灯火亮起，天边也缀起点点亮光，嘉妍的哭声飘散在风里，泪痕也干涸在脸颊上。岚月颤动着嘴唇，不停地揉着嘉妍的手，试图把体温带给她，“嫂嫂，不会的，不至于如此的，我们可以一起抵挡这些蜚短流长，我们一家人紧紧相依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的。”嘉妍把冰冷的手轻轻从岚月手中抽出来，抬头看了看苍茫的天际，还有晚归的鸟儿正匆匆飞过，她转身猛地把岚月推向亭内，自己却爬上了高高的城墙，岚月措不及防地被推开，险些跌到地上，站稳转头，却看见嘉妍在城墙上摇晃的身影，岚月刚想上前，嘉妍却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月儿不要过来！”岚月眼见她身形不稳，吓得呆在原地，颤抖着摇头，用祈求的眼神定定地望着她，嘉妍却凄凉地苦笑了一下，“岚月，你一定帮我告诉岚川，与他结为夫妻，得这短暂恩爱，已是我此生之幸，来生，我也还想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