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皆有病·七（月落天山闻一声）2(6)

我接过杯子，却仍不肯看他。
我知道他在笑，我也知道他是在笑我。他居然还明知故问，说我今天怎么对个孩子这么大的气性，我登时就恼了。
我为什么生气，他难道自己心里没有数么？
成岭这个孩子资质本就不算出众，又被他亲生的父母养成了废物。就算他那两个在江湖上被盛赞是少年英雄的兄长，在我眼中也算不得什么，更遑论痴长十四岁却一事无成堪称纨绔子弟的他了。阿行总说他性子淳厚，天真善良。若是普通孩童，天真善良，自是可爱。可这四个字，对我等刀头舔血的武林中人却绝非褒奖，而是致命的要害。
他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自己立不起来。当日在镜湖山庄，他一路靠着李伯拼死才逃出了性命，之后又一路靠阿行的庇护逃到了四季山庄。谁还能护他一辈子么？他倒是运气好，不知怎的投了阿行的眼缘，硬要收为义子。可就凭他这点儿天分，基础又差，又吃不得苦，他是撑得起四季山庄，还是扛得起天窗？若是什么都扛不起来，将来我若有点儿意外，他顶着我周子舒义子的名份，江湖上又有谁能饶得了他？

可但凡我对他严格一些，阿行便百般劝解，又是孩子的成长要时间，又是他十四年养成的懒散怎可能一夕改正，殊不知惯子如杀子，慈父多败儿。十四岁虽然还未成人，但也该懂事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搂着自己的爹爹不撒手，有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么？我不过说了两句，阿行反倒更护着他，还责怪我不该生气，简直岂有此理。再如此下去，将来总有他后悔的时候。
我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当日就不应该答应阿行。
我愤愤地端起阿行刚刚斟满的酒杯，手腕却被他握住了。他捡起筷子将两片卤牛肉放在我盘中，温声道：“吃些菜，别空腹喝急酒。”
我瞥他一眼，将牛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