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音乐学院(5)

那是他最讨厌的样子。后来当他终于坐了下来，很快则又要起身。回去的路上，要经过好几处地方，它们在黑暗中失去了模样。回去后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可他很难一次性一一记得。
森林音乐学院 （其四）
当瑶光回到空旷的住宅时，森林的大量居民早已因为对他的厌恶而纷纷搬离。在大门口，他看到一个泡沫箱子，已经因多次辗转摔缺了一个角，而那上面贴着的纸条，如同照片中的那样，写着错误的电话号码。他抱起箱子进入客厅，换鞋时为了躲避监控只用手机屏幕照明。他自知，过去的时日远远没有好几个世纪那么长，那么久远，但自己走过的路，正是无数人在历史的长河中，走过的相同的余径。
他本想在卧室顺便打开泡沫箱子，里面装的是奶奶十几天前寄出的香肠。可转念一想，虽然理论上不太可能，但万一这里面的东西已经烂完了，一打开飞出一堆苍蝇什么的，那这个卧室也没法待了。他叹口气，又把箱子抱到厨房。一打开厨房的灯，无数蟑螂在桌面上惊惶逃窜。一怒之下，他带来了烂掉的灭虫喷雾和一个塑料的硬质圆盖。这个灭蚊喷雾的盖帽不知道究竟是谁设计的，总之现在已经彻底掉落，而且帽上根本没有可供拧回去的螺纹。曾经把盖子用一只手固定住还可以正常释放喷雾，而如今这玩意彻底坏了，怎么按也不好使，眼睁睁看着蟑螂逃到角落，自己手上还因用力过度沾满了油腻的化学制剂。

在卫生间洗完手，水槽也一如既往地艰难地消化着浑浊的水，也许只有明天来看时才能流完。他回来后试图用盖子把一只蟑螂活捉，然后困在里面活活饿死，可蟑螂早已钻入了充满障碍物的水槽边上，并不能把这些个讨厌的生物中的任何一只困住。厨房水槽漏网里一些食物的残渣已经不再散发臭味。他认输了，随手拉了一个板凳坐下，想起办公室里已经没米了，就把柜子里的米袋上的夹子解开，把米全部倒了进去。也就是这时，他才逐渐意识到咖啡的影响已经缓慢消退，自己的眼里也终于不再充满了绝望。可是，即使在轻微的睡眠不足下他也没有丝毫倦意，他想可能又得依靠白酒入眠。酒精有一种魅力。
瑶光在插槽里拿起一把剪刀，撕开了白色的，缺了一角的那个可怜泡沫箱上的胶带，很快干脆失去耐心直接把箱子沿其伤口掰烂取出内容物。里面有一个扎紧的大口袋，装着三个塑料的小口袋，也都拴得足够牢固，并没有之前想象中的糟糕画面，一切看上去只有那么正常。他拆开了一袋，闻了闻，有辣椒的香气。也就是经历了这么多，他把三袋香肠约二十根放进冷冻室里，他亲眼看着这三袋香肠在冷冻室里整整齐齐躺着，然后亲眼看着自己关上冷冻室的门儿。然后是冰箱门。

那一刻，他耷拉着脑袋，如释重负。也许多年后的他还会在醉梦中看到这一刻，只希望他能亲眼看到这冰箱的门被好好地关上，不会有一丝冷气从缝隙中幽幽地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