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花(8)

“好冷……水……”
“忍一忍，很快就有水了。”
言和不唱了，但枪声并没有因此而响起，她蹲下来，抓起担架。
乐正绫只恨出生时没多长两条腿，她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生怕背后突然飞来一颗子弹，她默默祈祷着最好别是背后挨枪——直接打在脑袋上倒也痛快。
但是，直到最后，她们把伤员抬回阵地，背后的枪声都没有响起。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乐正绫始终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天的战场上会出现这种诡异的安静：明明前面的医护兵都阵亡了。
她想，或许敌人只是单纯不想射杀一个在唱歌的姑娘吧。
但是，这么一小会的宁静并不能扭转愈演愈烈的战局，一点点的仁慈同样没法磨灭血腥的罪行，这场战争是两个民族间的血仇，早就不是几个士兵们一厢情愿就可以改变的了。
随着重火力越来越多的介入战场，前线的压力越来越大，边防战士们开始按照指挥放弃前沿阵地，向后收缩阵线。
越发寒冷的天气阻挠了双方的进攻，据说对于敌人的影响可能更大一些，双方开始僵持不下。
乐正绫第一次在战斗中负伤了，她只记得身体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布娃娃一样倒在雪地里，疼痛和恐惧感向潮水一样涌上来。

她无助的看着血从伤口中涌出，望着大雪落在身上，意识随着寒冷一点点消散……
然后，她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白发的军医，不顾战场上枪弹横飞，匍匐着爬过来……
“绫绫，”言和麻利地从伤口里取出了那颗子弹头：“这就是你回家的车票。”
乐正绫很想哭，不止是因为那股要把她撕成两半的疼痛。只有亲口品尝过濒死的绝望，才能理解言和救命如救火式的执着。
过去，她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更不相信有所谓的天使。但是，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天使的话，一定是言和这样的吧？
乐正绫在后方休养了三个星期，疗养院的负责人回忆说，她总是望着一个弯曲的子弹头发呆。然后，伤口刚有好转，就扛着枪回到了前线。
这次重逢，她一见面就给了言和一个很大、很大的拥抱，过了好久才舍得撒手。
“阿和，我发现我好想你……等战争结束了，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弗洛米所契看梨花和海棠吧？”
那天的天空很蓝，是十二月的瓦尔沙如宝石一般珍贵的晴天。两人像是之前在那片白桦林一样，紧紧的依靠在一棵树旁，白与红的发色交相辉映，言和揉着她的头发，这样回答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