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跨步(7)

这样的念头支撑韦克菲尔德忽略疯狂跳跃的疼痛传感器与视网膜神经网络的断线。而她所在乎的现实却真切地灼烧着她的面庞——那是特警出动时惯用的伎俩，他们坐在浮空车边缘，居高临下，不过挥挥手就能将一片土地焚成地狱光景。机器人们肯定早已骇入疼痛传递系统，她看见他们常常上一秒还在协力推倒一座座蓄水塔，高温使电线稍一短路就抽搐着躺倒在地。身着橙色防护服与透明面罩的救援队手忙脚乱，他们往往连自身在狙击手的精确射击下都难保。
一切源于机器人低下的地位，一切源于蚂蚁与人类间不可逾越的天堑。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这让她感到自己置身事外，仿佛重新回到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那时的她尚能在灰蒙蒙的街区里穿梭，冲着被灌满沸水的蚁穴哈哈大笑。如今，她真希望天降一场大雨把火扑灭啊。
可惜，如果是达茜那身显眼的红色装束都湮于这冲天大火中，还有什么豪言壮语顶得住炙烤，还有什么理想宣告能扛得过血腥镇压。没有机器人在逃跑，或者是机器人都被设定了力战到底的程序。韦克菲尔德看见每一个间或出现的孤单身影在火海里漫无目的，无所适从。他们感觉不到爬满外表皮的火焰，比人类更有决心想要扑灭大火，他们找不到方向，受损的电子脑再也支撑不起任何复杂的运算。他们中的大部分就那样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反而令人单单是看着都心碎不已。韦克菲尔德在心里默念，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是场没有胜利的战役，就像蚂蚁再怎么也逃不出蚁穴，机器人的失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再让火烧得旺些，蔓延到除了特警靴子没有落脚的地方，把水分蒸干，目光所及一切东西都笼罩在看不清的扭曲中。等到最终，现场尸横遍野，泥土之间的缝隙都覆盖上厚厚一层污物的时候，特警才从浮空车绳降，冲着视线内能看到无论是死是活的对象倾泻能源子弹。他们队伍严整，井然有序，让韦克菲尔德一点击破的机会都找不到。
就这样结束了吧，再也没有一道迅猛的身影，一束红色的电光能够在战场近地表面一掠而过，然后贴着韦克菲尔德耳边说：
“我们赢了，特警陷入了预先设置好的埋伏。我们切断了能源供应与通讯，防空塔逐个把浮空车从天上打下来。我们没有挽救大火，我们利用大火进行了最高程度的祈祷仪式，这本就是计划之内。只有与旧世界做无可挽回的决裂，我们才会迎来全新变革。我们的伙伴将把旗帜插上联盟的尖顶，人类无法阻止，时代的选择就要开始了。”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我爱你。写在后面：
赛博朋克故事集到此也算告一段落了， 整篇说长不长，说短也已经远远超出最初对它的期望了。过程中难免遇到低谷，每每遇到想写些什么后记来诉诉苦，又担心影响观感。慢慢熬到现在，一切终了，反倒实在想不起来将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