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爱的真名(4)

哦将军，要是您三四年前就来找我，我会毫不犹豫地跟您走，可现在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佩德罗·巴蒂斯塔。这个陌生的名字击中了将军，它是那么的陌生，半个世纪没有听到过了，但它是将军的名字，即使将军连做梦的时候都不会使用它，他颤抖着靠近了她的床边，单膝下跪，跟我走吧，佳戈·迪·玛利亚大小姐。
于是整个弗雷庄园的人见证了将军横抱着身着睡袍的德·弗雷夫人走出坞堡，在他们不可思议的注视下，穿过夹道护卫的士兵，双双上了将军的黑色战马，谁也不可能理解这是将军的复仇，在朝阳的金色光芒下，将军的部队得胜一般离开了弗雷庄园，后头跟着大包小包提着夫人物品的贴身仆人，以及衣衫不整地被叫起来吹奏乐器的乐手，留下了失了主心骨的庄园诸仆，和各怀鬼胎的弗雷家诸子面面相觑。
佩德罗·巴蒂斯塔，他是名扬四海的，也是无人知晓的，在这个他所保护的国家，人人传颂的、写在教科书里的、印在政府公文上的他的名字，只不过是在他戎马生涯里用过的数十个化名中的一个，而且这个名字并不是自己起的，而是来源于敌人赋予的外号，对于他的出身甚至不存在官方说法，即使除去他的刻意掩盖和混淆视听，他的家乡玛鲁丹巴也根本不再有记得佩德罗·巴蒂斯塔这个迪··玛利亚家的小仆从的老人活着了。

半个世纪以来，将军迷信般的保守着自己的真名和过去，即使最亲密的战友也不能从他密不透风的口中钓出一点信息，无论如何，将军珍藏的四件浸透自己鲜血的军服会证明这个方法行之有效，四件军服上各在险要位置有一个弹孔，但子弹都贯穿而出，也不曾击中脏器，将军每一次死里逃生的故事都有见证者作证，拥护者把他奉为不死之人，仿佛只要不被叫出真名他就不会被杀死一般，但他在那么多必死的险境里忍受着死亡也难以抑制的孤独，他已经太过疲劳，他体内淤积的死气使他手脚冰凉、关节疼痛，他甚至毫不怀疑，只要德·弗雷夫人，那唯一知晓他真名的人，只要她一声令下，他就会轰然倒地，解脱一般死去。
在港口，平日码头堆积的货物被扫清了，所有劳力、船只都为将军与德·弗雷夫人的登船让开了道路，直到警示的鸣笛响起，德·弗雷夫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耳边是将军卫队迅速登船脚步声，令她终于对眼前的一切有了真实感，她看见将军锃亮的秃头和齐整的山羊胡子，那是铸在五元硬币上的经典形象，但将军望着她的眼神，仍与年轻时一样，映射着清晨的光芒。
佩蒂，我闻起来不都是老太婆的味道吗？难道我就不是一股老头味道？不，我的意思是，在我们这个年纪，爱情或许有点可耻了，甚至有人会说，有点恶心了。但我非爱不可。将军斩钉截铁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