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4)

我偎在我妈身边，听着她旁边的婶娘阿姨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今天的白事多热闹，老爷子多有面儿，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这时候有人过来跟我妈说话，问她我爸在哪儿。
“俩媳妇儿和孩子，再加上老大公司来的人，要去县城住宾馆嘞。”来的是个脸色黑黑的叔，表情有些纠结，“车子不够，你家人没喝酒，开车送行吗？”
我妈匆匆点了点头，把我往旁边一撇就去找我爸了。旁边一个婶婶把我揽进她怀里让我继续打盹：“这儿媳妇不守夜？还去开宾馆？家里不能睡吗？”
“守啥啊她俩这一天，纸钱烧过一张吗？”别人嘻嘻笑着，拍了她一下。
“细皮嫩肉的被蚊子咬了就不好了。”
“城里人来了面子就很大了。”
大家笑着，继续聒噪起来。
我从婶婶的怀里挣扎着站起来，跑到外面。要去宾馆的车子已经出发了，浩浩荡荡五六张，我爸在最后面，他从窗户看到我，对我挥了挥手。
我抬了抬手，没抬起来。转过身看到了我一天没见的爷爷，他颤巍巍的摸了摸我的头，又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爷爷，你在哭吗？”我抬头问他。
爷爷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哭啥哭，一大把年纪了。”他看向屋子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老二一个人在角落里低着头坐在地上。

“走好吧老弟。”爷爷大约是累了，嗓子哑的很。
“一会儿跟你奶回家睡觉去。”他放开我，又拍了拍我。
我握住他的手，有点冷：“爷，老爷爷很有面子吗？今天他们都在说，面子面子，什么是面子啊？”
爷爷嗓子里的咕噜声更大了，他狠狠地咳嗽了两声：“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这是个葬礼啊。”他推了我一把，让我去厨房找奶奶回家去。
我有些晕乎，回过头看到爷爷又颤巍巍地进了灵堂。
到底什么是面子，我还是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