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一点春(3)

当然收养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我后来知道为了落户的事，蒋叔去派出所奔波了大半年。
事情没有那么糟糕。蒋叔非常疼爱萧佑军。他是工厂的退休工人，并不愁自己的生计，但是为了萧佑军，他做起了收废品的活计，这样可以偶尔给他买些好看的鞋子、在小学生中流行的机器人玩具，在上中学之后，还给他买了智能手机。在统一穿着校服的孩子们中，萧佑军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管在外表上还是用度上，你绝对挑不出什么毛病。
蒋叔住在乡下，也是我的老家的村子里。他每个礼拜坐大巴来看萧佑军。平常，萧佑军就寄住在一个退休老师的家里。我去过几次，放学后，老师家里常常有许多学生，吵闹着，乱纷纷的，叽叽喳喳地写作业、跳绳、玩球、读书。小区里有很多空旷的地方。随着夜色降临，孩子们一个个被家长接走，寂静逐渐填满了天地。
萧佑军以不高的租金住在老师家的一个小房间里。其实他并不寂寞吧，我这样期待着，却不知道究竟是事实，还是愚蠢的自我欺骗。
不知道萧佑军从那次吵架的阴影中走出来用了多久，不过一旦振作起来，他似乎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起码在表面上，比以前自信了许多。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遇见了阿杏。

我初次见到阿杏的时候，她穿着深红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褐色马甲，淡褐色的头发，没有留女生常见的马尾，而是齐耳的短发，用发卡整齐地夹好，看起来非常乖巧。
初中分班的时候，阿杏和我们成为了同学，很难想象是怎样的缘分。她和佑军做了一年半的同桌。萧佑军依然经常画画，只不过内容也更新了，变成了班级里传阅的漫画周刊的风格，用稚嫩的分镜勾勒出的四格漫画和短篇故事。因为我经常和他说话，所以很容易发现，他在纸上打草稿的时候，阿杏就在旁边认真地看着。
事到如今我已经忘记故事的开端了，只是我逐渐察觉到一些不可解的情愫。在我看来，萧佑军和阿杏之间的关系仿佛时好时坏，不知因何而生的冷漠，有时又是莫名其妙的关心，阿杏也常常向我打探一些关于萧佑军的事情——其实我也许猜到了，但总是下意识地不去考虑那种感情的性质。对那时的我来说，异性之间的情感过于晦涩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我还是尽力充当着他们之间的黏合剂。这段脆弱的感情，像是梅雨天的雨滴，没有江河汹涌的气概，却润物无声，徘徊不去。
时间平淡地流逝。阿杏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而来到这里，最后还是回到原本的家乡去中考。我和萧佑军则在本地上了不同的高中。本来，在老家的村庄附近还有一所中学，但是蒋叔认为佑军要读好一些的学校，坚持让他留在市内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