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入海(3)
我回来的时候,舞还没有停下。我咬开盖子,嘶嘶的声响推起泡沫,也让她停下来,接过另一只汽水和吸管,像小鹿饮溪一样,小口小口的嘬着。
我说,你为什么白天不来,她说,白天这里有人在忙。我又问,你为什么晚上要来,她跺着脚,因为穿裙子会冷。
我再一次认真打量她,没有尖尖的耳朵和背后的翅膀,就还是一幅年轻女人的模样。
她放下汽水,又重新走回舞台中央。
这一次翩然而去并不让我感到被冷落,泅渡者已经成为了向耶路撒冷朝圣的旅人,向前走着,缓慢也坚定。
后来的故事顺理成章,她累了我们就躺在谷堆上说话,从阳春白雪到柴米油盐,休息好了她又回去跳舞,我静静地看着,周而复始。
那一晚的最后,她说为我跳一支舞。我看着她在灯光里闪转腾挪,拉长的影子飞旋,像是她的伴舞。曲终时我问她这支舞的名字,她说,没有名字,因为是即兴的。
我低头看表,闭上眼睛算了算时间,看向她说,
现在是1980年12月21日早上六点零八分,一分钟前,你为我跳了一支舞,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
她先是沉默,随后笑了起来,看向我。眼睛的主人疲惫中有藏不住的笑意。
她说,你是不是都这么骗女孩子。我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她说,这支舞就叫一分钟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随后她打开大门先我一步走出谷仓,门里透出的晨光让谷仓里因灯光产生的影子碎成一道道影隙。
当时我以为,这句话不过是对我的含蓄调侃。后来我才明白,这句话实在是再热烈不过的宣言。
“我喜欢的不是名字,是取名字的人。”
三
后来的两年里,我们从认识的人,变成了朋友,变成了舞伴,变成了恋人。她怎么想其实我不太懂,但是我从一个不爱去舞厅的人,变成了爱去舞厅的人。
舞厅的老板后来说过,原来的舞池里只有一只天鹅,不知哪天起变成了一对。我说,那是我用一支汽水,骗来的爱人。她只是笑,偶尔会再让我给她买一支温汽水。她是个不爱吃甜食的人,只有唯一一个例外,菠萝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