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水向何处(4)

“我今天学了海风，但是我没见过海。我听说那是你父亲记下的。‘海是无限的水’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学了生火技巧，不过师父说篝火不能赶走所有危险，有时甚至会引来危险。”
“我今天毕业了，看，这是我的捕风人手册，还有笔。”
她安静地聆听他诉说的一切，就像潭水任凭微风轻吻它的面颊。涟漪散过他便离去，但至明日拂晓或黄昏，他又一定会带来一圈新的涟漪。她发现自己也许和妈妈一样喜欢上了捕风人。
“再会，歌颂水的女孩。”
“再会，捕风人。”
“那个……明天我应该来不了了。”某天的告别，男孩突然添了这样一句。
她早该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消失在北方的捕风人越来越多，偶然找到的也只是惨不忍睹的尸体。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轮到你去北方了吗？”
“嗯。”
“可以等等我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捕风的男孩露出和以往相同的笑容，“好啊。”
……
木盆中的涟漪平息时，她扣响捕风人的门。男孩开了门，室内燃着烛火，光晕将二人包裹。
她和妈妈送走恋人时一样，向眼前的捕风人递出那柄匕首，“流冰”。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用来防身的刀。”女孩忍住了泪水——她从未哭泣，不应在今天破例。
“我用不到，送给你了。”
她有一瞬间以为男孩会拒绝，但男孩在下一秒就接过了匕首。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像父亲那样呢，他可是不及格的捕风人啊。女孩噙着泪水微笑。
她不太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和男孩说了什么，但她记得男孩说的每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剪的头发啊？白天还好好的。”
“你亲自为刀淬上的花信风？让我猜猜，一定是用的靠近水潭的那一片满天星。”
“原来你也会哭啊。”
“再会啦，歌颂水的女孩。”
他走了。但他仿佛随时会出现在那方潭水。她最终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去确认男孩不在的事实。她害怕没有他的水潭，她曾有归处，但如今只像一泓不知流向何处的水。
在男孩离开的第七天，她开始明白为什么妈妈会病倒。她和妈妈一样看着无止尽下落的季雨，她缩着身子睡去，梦见了自己对男孩说，“你会回来吗？”
“师父，我在捕风——”梦里的男孩回答道。
她笑了，被梦中的他逗笑了。第二天她擦干眼泪，把妈妈仅有的第二件遗物装入囊中。她要去一个地方，她要做妈妈没能做成的事，一件她们早该对捕风人做的事。